寧縣石家墓地出土M39銅翣的修復

龐 萍

（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肅 蘭州 730000）

近幾年，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石家墓地考古發掘中，獲得了重要發現。清理的春秋時期高等級貴族墓葬，是慶陽地區的首次發現。其中大、中型墓葬中，我們常見兩周時期盛行的飾棺遺存——銅翣。它大多置于木棺東西兩側，形制不盡相同，但基本以4件帶釘孔銅片連綴組合呈“山”字形。其中底座銅片飾一側發現兩組或三組釘孔，推測判斷為與之相連接木柄銜接作用。

翣作為兩周時期棺飾的一類遺存，諸多文獻曾有涉及。《周禮·夏官·御仆》曰：“大喪，持翣”。《周禮》鄭玄注：“漢禮，翣以木為筐，廣三尺，高二尺四寸，方兩角高片，以白布畫云氣，其余各其象。柄長五尺，車行使人持而從，既窆樹于壙中。檀弓曰：周人置翣是也。”銅翣在考古發現中最早見于三門峽虢國墓地，之后在平頂山應國墓地，天馬——曲村遺址北趙晉侯墓地、韓城梁帶村芮國墓地等多有發現。

此次保護、修復有十套銅翣，均出自于石家墓地M39。它們都有不同程度的礦化、斷裂、殘缺、變形、裂隙，且表面附著有堅硬的硬結物。由于是首次清理與修復，我們嚴格遵守修舊如舊、最小干預、可逆性等原則。現就其中一件銅翣（編號為M39：1）修復過程做簡單介紹。

一、銅翣現狀

此件銅翣整體呈“山”字形，殘為7片，總重407克，由上下兩部分組成。上部為三叉形，中為圭形銅片，末端有呈“倒三角形”三孔，兩邊雙鳥對稱作回首狀（左鳥首斷為兩片，右鳥首斷為三片），頭頂有角狀冠，長頸，末端有對稱兩組四孔；下部整體呈拱形狀（右邊殘缺），比較特殊。上部圭形銅片長23.9、寬4.4、厚0.09—0.19厘米，對稱雙鳥銅片飾，因殘缺較多，無法測量；下部拱形狀銅片飾長20、寬18.9厘米。器表捶諜、鏨刻有輪廓線條，凸凹有致，似一人面具，眼、鼻凸起，末端拱形似一大嘴，邊緣兩側分布有方形銅片飾（左右各6塊，正反各6塊），似牙齒；下部為拱形，頂端有與上部相對應的空洞，且數量、位置基本對應。

二、科學分析檢測

1.硝酸銀滴定定性檢測氯離子：由于氯離子對銅表面乃至基體形成侵蝕，并造成破裂及孔蝕現象。因此依據每片銅翣不同，對每片采取不同病害取樣（圖1），采用硝酸銀滴定實驗：將已提取的樣品標號，逐一倒入對應的試管中，加入1：2硝酸溶液，震蕩使其充分反應，靜置2m i n，加入適量純凈水，觀察溶解顏色與現象，待完全溶解，則可加入1%硝酸銀溶液，再仔細觀察。若未溶解，需用化學分析濾紙過濾，溶液清澈，再向試管內滴入1～2滴1%硝酸銀溶液后再行觀察。經過檢測發現：所有樣品均無氯離子成分。（檢測結果見表一）

表一 檢測結果

2.對銅翣不同病害進行了電腦病害繪圖（如圖2、圖 3）。

圖1 M39：1銅翣取樣圖

圖2 M39:1正面病害圖

圖3 M39:1反面病害圖

3.為了掌握銅翣的形貌以及銹蝕產物的成分和形態，以便采取科學的干預手段對銅翣進行合理、有效地保護。我們利用便攜式X射線熒光能譜儀、X射線探傷等手段對銅翣進行了科學分析檢測。

分析采用的儀器：便攜式X射線熒光能譜儀：能譜儀的型號為Ther moscientific NITON x L3t XRF Anal yz e r。X射線探傷儀型號為Y xl on.S M ART300H P，X射線拍攝后掃描膠片，通過德國德爾HD—CR35NDT掃描儀成像（檢測電壓155千伏，電流3毫安，時間1分鐘，高度60厘米）。

通過目測與各項檢測信息，便攜式X射線熒光能譜儀用于檢測青銅器表面的元素及其含量，且不損害文物，可以了解金屬文物的合金成分、銹蝕層成分等信息。檢測結果：C u63.44%;P b30.11%;Sn2.09%（見表二）；X射線探傷拍攝更清晰地了解銹蝕與硬結土掩蓋下器物的裂痕、紋飾、礦化程度等情況，同時從X探傷片中看到：①銅片之間連接有規律孔洞；②能看到堅硬的銹蝕下，銅翣表面有形似人臉的凹凸紋飾；③銅翣左下部銅基體基本礦化；④左右兩下部均有斷裂；⑤弧形邊緣有規則且對稱的方塊，現在無法知道其是粘貼上還是焊接上的。通過上述檢測，為開始的修復復原工作起到堅實的基礎工作，從而順利地開展后續修復。（見圖4）

三、制定修復方案

通過硝酸銀滴定定性檢測、X射線探傷分析、X射線熒光能譜分析等方法，銅翣目前的狀況運用傳統修復方法，對整件銅翣運用機械除銹配合化學清理去除有害且影響外觀紋飾的銹蝕；對上部所有變形的銅片采用G型鉗矯正配合疊壓矯形；使用錫焊對上部份所有殘斷的部位逐一焊接；將下部拱形殘缺一邊補全、做舊。

表二 便攜式XRF圖能譜儀譜圖

圖4 M39:1X探傷片

文物信息采集與錄入：制作文物保護修復檔案，包括登記文物信息，修復前影像采集、收藏單位、文物檢測結果、名稱、登記號、來源、時代、材質、提取經辦人、提取時間、返還經辦人、返還時間。

銅片組合、不同方向進行影像收集與測量尺寸與稱重。

四、銅翣保護修復步驟

1.銅翣表面銹蝕的清理：仔細觀察一番后，由于文物銹蝕成分主要為土銹與深綠色銹蝕，暫無氯離子，深綠色銹蝕無害且美觀，故經過研究決定，主要將影響銅器表面美觀的銹蝕去除，保留深綠色銹蝕的同時，將其打磨平整。首先對銅翣表面附著大量的土銹，用純凈水清洗，同時配合手術刀機械剔除，致密銹蝕以5%EDTA試劑軟化后配合潔牙機去除，隨后手術刀、潔牙機交替除銹，由于銅翣材質薄，且器物表面有紋飾，因此除銹時手法要輕拿輕放，最后用超聲波清洗機對銅翣進行清洗。（見圖5）

圖5 手術刀剔除表面致密土銹

2.拼接：表面銹蝕清理后，根據碎片裂痕，進行反復對比拼接，為確保拼接的正確，將其他幾套銅翣一同比照，找出拼接規律，拼接過程中要了解清楚結合處的縫隙緊密程度，是否有變形，每比對好的地方進行逐一標記并編號，大致縷清碎片之間連接的關系后，發現幾片銅片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形。

3.矯形：由于銅翣不同于其他青銅器，且多處有礦化，矯形就是一種施加外力，是變形部位朝相反方向再一次變形，故先使用牙科小錘，對變形不太嚴重的部位輕輕捶打，使其恢復原狀；對變形嚴重的部位，采用G型鉗與重物疊壓相互交換使之慢慢恢復原貌，判斷變形處是否矯形成功的方法就是G型打開時，器物變形處沒有回彈，方為矯形成功，否則，則需繼續矯形，雖然此法費工費時，但確保文物安全的同時也遵循了文物修復原則：最小干預。（如圖 6、圖 7）倍半碳酸鈉溶液浸泡約4—5個小時，取出后，用純凈水反復清洗干凈，烘干箱強制烘干。這一步，主要是防止氯化鋅對青銅器發生腐蝕。（圖8、圖9）

圖6 G型鉗矯形

圖8 電磨打磨V形槽

圖7 重物疊壓矯形

4.焊接：經歷了數天的矯形后，終于開始焊接這個步驟了，目前修復青銅器焊接大都采用低溫鉛錫焊。我們采用的是錫焊的方法，首先用無水乙醇清理斷裂茬口以及縫隙部位，將斷面打磨干凈，找準沒有花紋的一面（背面）或是盡量避開有紋飾的部位，用電磨打磨成45“V”形槽，深度約為銅片厚度的3/2，涂上鏹水（助焊劑），將拼接好的部位用300W的電烙鐵與錫條邊點焊，邊不斷調整，由點到面的逐步焊接，直至全部殘片焊接完畢。而后用5%

圖9 焊接

5.補配：首先選擇材料，對于缺失較大的部位，采用銅皮配以安特固環氧樹脂膠補配，較小的部位則直接用樹脂膠，銅皮補配需要先在紙上畫好殘缺圖形，再將畫好的圖形剪下來粘在銅皮上，這里要注意，剪下來的大小、形狀要對等，否則后續較麻煩，剪好的銅皮與連接銅器的邊緣一樣，要用電磨打磨V形槽，以便焊接，焊接好的銅皮表面由于光滑，不易于粘合劑的附著，因此對其表面打磨一番，涂抹樹脂膠待其固化，用電磨打磨去除多余的樹脂與焊錫，之后在用砂紙將未打磨到的地方仔細打磨，如有凹凸不平或是打磨后露出的縫隙處，繼續用樹脂膠填補，待其固化繼續打磨直至平整。（見圖10、圖 11）

圖10 填補樹脂膠

圖11 電磨打磨樹脂膠

6.緩釋：這一步主要是利用B TA（苯駢三氮唑）與青銅器相互形成聚合物，在銅表面產生保護膜，從而使其表面不易發生氧化還原反應，最終起到防腐效果。將銅翣依次擺放至一大盒中，配制3%B TA的乙醇溶液，使其浸泡30秒后取出，觀察銅翣表面顏色變化，根據緩釋效果，再重復操作數次。（見圖12）

圖12 緩釋銅翣

7.封護：這道工序主要避免外界的影響和侵入，為確保青銅器后期保存過程中的穩定性與有效性。封護與緩釋的操作方法基本近似，準備3%B72丙酮溶液，將銅翣快速浸泡，使其表面不被空氣中水分、氧氣、二氧化碳等物質所侵入，從而形成一層保護膜。（圖13）

圖13 封護

8.做舊：就是把補配過的地方加以著色，使得與原來顏色相似，從而達到視覺效果。主要運用礦物顏料與自溶漆皮，由點、撥、彈等手法逐層施于補配部位，待其顏色干透后由淺至深逐層隨色，直到接近器物本色，最終修復效果。（圖14）至此，此件銅翣修復完畢。（圖15）

圖14 隨色

五、結語

此次修復的這件銅翣從銹蝕成分來判斷，銹蝕層因不存在氯離子，傳統修復技術已然可使用。不過銅翣因材質的脆弱性及形制上的獨特性，作為初次復原，仍需要摸索出一套適合自身修復的流程。在對若干碎片拼接復原上，必須參考傳統文獻及考古資料來展開。

圖15 復原前后對比照片

寧縣石家墓地出土這件人面形銅翣，是國內首次發現。有意思的是，此類銅翣不僅僅出土于墓葬中，其袱葬車馬坑內同樣有發現。因此，就本身保護與修復上的成功經驗，對于我們展現該地區春秋時期禮崩樂壞下這類喪葬儀器的形貌及其用途，有其現實意義。

本文寫作過程得到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陳國科指正與王永安副研究員的大力支持，部分照片由呂小龍提供，特此謝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