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貴 周桃正
關鍵詞 時空定位,歷史必然,國民意識,教學應然
中圖分類號 G63文獻標識碼 B文章編號 0457-6241(2020)13-0024-06
任何歷史事物都是在特定的、具體的時間和空間條件下發生的。將歷史事物置于特定的時空框架,才能對其有準確的認知、理解和分析。如果人為地抽離歷史事物發生的真實時空信息,歷史認知、理解和分析勢必會走樣、失真。本文試圖以2019年江蘇卷第8題為例,來對此進行說明。
1931年12月15日,上海的《新聞報》“救國之聲”欄目刊發了署名欽子琢的文章——《紀蘇州一車夫》:
自暴日強占東北后,舉國人民,一致憤慨。蘇州有一義氣之車夫,日倭雖出重價,而車夫不貪其財,情愿犧牲,不知奸商見之,將作何感想。爰記其始末如下:
昨日行經觀前,見一日倭,正在叫車,大呼其“盤門大日本領事館去”。車夫操吳儂軟語道:“我是大中華民國的車夫,只拉我國的大國民,倭奴是不拉的。”日人似未解其語,在衣袋中,出袁頭一枚,揚在手中,謂車夫云:“一塊洋鈿,大日本領事館去。”不意車夫向之冷笑道:“不要說一塊洋鈿,就是擺滿洋鈿,我亦勿高興拉你倭奴去。你想拿洋鈿來壓制我么,你可知道,我勿是奸商,勿貪你的財,請你還是走走罷。”日倭始悻悻而去。①
文章不長,講的是蘇州一車夫,拒拉一日本人去蘇州領事館的故事。情節緊湊,寥寥幾句,將日本人的蠻橫,車夫的氣節,表現得淋漓盡致。一個底層的車夫,出于民族情感,不為金錢所動,能有如此見識,令人欽佩。幾十年后讀來仍覺饒有趣味,感慨良多。
斗轉星移,昔日報紙之新聞,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命題人的視野。于是,有了2019年高考江蘇卷歷史試題第8題(以下簡稱第8題):
近代上海報紙刊登《紀蘇州一車夫》:昨日經過觀前街,見一日本人,正在叫車,大呼:“至盤門(租界)大日本領事館去!”車夫操吳儂軟語道:“只拉我國的大國民,倭奴是不拉的。”這一記載可能出現于
A.1840—1894年 ?B.1895—1911年
C.1912—1945年 ?D.1946—1949年
對比原文可以發現,第8題所引材料中,將“昨日行經觀前,見一日倭”,換成了現代文,顯然是為了符合當下的語境。“至盤門(租界)大日本領事館去!”比原文多一“至”字。細細推究,這不符合漢語的習慣,“至”就不需要“去”,也不符合日人言語的方式,且多一“至”字反而顯不出日本人的驕橫,文字的出入或許是在引用過程中的以訛傳訛。而將盤門加注“租界”,或許是為了解題的方便,使學生很快便能判斷出甲午戰后,蘇州開埠,設立日本租界的史實。當然,我們這樣說,有些先入為主,因為查證了原文,所以質疑引文,譬如打牌,知道了底牌,所以是確信的。但聰明的讀者諸君,或許在知曉底牌之前,即有了這樣的疑問。
限于題目的文字容量,命題人將原材料大幅壓縮,且將其中很關鍵的一句“我是大中華民國的車夫”略去。倘使有這一句,答案再明白不過了。通過設置生活情境,要求考生判斷其可能出現的時間。這樣的設問,一則,考查學生調動運用所學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也是對時空觀念素養的考查。二則,從車夫的言語中,能真切地感受到一個普通的中國人,對國家民族的感情,這就無聲無影地滲透了家國情懷。三則,文字淺顯,內容生動,借用上海的報刊文章,記載蘇州的新聞,富有地域特色。而且材料的呈現和設問,貼近學生的認知水平。雖然他們可能不知道日本駐蘇州領事館出現的時間,教材中也未言明國人“國民”觀念形成的年代,但是,此為必要的延伸和拓展,也未脫離教學的邊界。這樣的命題思路,值得肯定。
命題成功,還取決于給學生留下了解題法門。那么,學生依據什么判斷材料出現的時間呢?回看材料原文出處,很明顯,是1931年,因此,本題選1912—1945年。這也是先入為主。考生無法知道報紙日期,只有依據情境解題。為了準確分析的需要,也為了貼近命題人的意圖,不妨看看官方的解釋。《2019年高考(江蘇卷)試題分析》有如下表述:
對于解題來說,最有價值的信息是“租界”和“國民”,根據前者,可以判斷《車夫》之文可能出現于1895年之后,也就是說,可以排除A選項;選項D“1946—1949年”已經在抗日戰爭勝利之后,上述情況根本不可能出現,也可以排除;“國民”之稱,應該出現在辛亥革命之后的中華民國時期,據此可以排除B選項。這樣,正確的選項自然是C項“1912—1945年”。①
官方的解釋,圍繞著兩點關鍵信息:
1.蘇州租界,日本駐蘇州領事館出現的時間;2.中國人“國民”概念及意識出現的時間。
對于第一點,上述的分析是確鑿無疑的,而最關鍵的第二點,筆者卻有不同的看法。因此,有必要厘清這兩個關鍵問題。
在通商口岸劃定租界、建立領事館,是列強侵略的結果。早在1843年,英國即于開埠的上海設立領事館,并于1845年在上海劃定租界,成為外國在華設立領事館和租界之始。甲午戰敗,清政府被迫簽下《馬關條約》,蘇州作為江蘇省當時的省會,始被辟為通商口岸。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中日雙方簽訂《中日通商蘇州租界章程》,將蘇州盤門外相王廟對岸的495.9畝土地劃為日本租界。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日本政府在此間建造了領事館,②日本侵略的魔爪進一步伸向了姑蘇大地。不光是蘇州,甲午戰爭后,整個中國都面臨著日益加深的民族危機。也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人的民族意識逐漸增強,一如梁任公在《戊戌政變記》中所言:“吾國四千余年大夢之喚醒,實自甲午戰敗割臺灣、償二百兆以后始也。”③大體在這一時期,中國現代意義上的“國民”意識出現了。
追溯既往,“國民”—詞古已有之。《左傳·昭公十三年》:“先神命之,國民信之。”④此處的“國民”,即一國之民的意思。《楚辭章句》也有“國民眾多,非明君則不知我之有能也”。⑤在古漢語中,“國民”同庶人、臣民、黔首意思略同,這與現代社會的“國民”一詞意有不同。
晚清以降,“國民”有了新的意義,“國民”是相較于“臣民”而言的,它是指具有一國之國籍的公民,“國民”體現了國家認同,這完全是外來的概念。早在鴉片戰爭前,西方傳教士在中國境內創辦的第一份中文期刊《東西洋考每月統紀傳》,就曾提及“國民”一詞。①鴉片戰爭后,魏源的《海國圖志》、王韜的《普法戰紀》、黃遵憲的《日本國志》等著作中,也曾多次使用“國民”一詞,這些“國民”多指外國人,而稱中國人為“國民”則是發生在甲午戰爭后。②
有學者認為,近代“國民”概念形成于明治時期的日本,而這一概念在我國的傳播,負笈東渡的梁啟超則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給國民注入了近代化的含義。③1896年,梁啟超在《時務報》上刊發的譯文《中國論》中就開始使用“國民”一詞。④1899年,梁啟超抵日未久,就提出“國民者,以國為人民公產之稱也。國者積民而成,舍民之外則無有國。以一國之民,治一國之事,定一國之法,謀一國之利,捍一國之患,其民不可得而侮,其國不可得而亡,是之謂國民”。⑤這或許是近代國人較早闡述“國民”概念的文本。當然,“國民”一詞能夠風行,也絕非梁氏一人之功,乃是眾多知識分子傳播的結果。更重要的是,它與甲午戰爭后民族危機的加深有關。多數教師談及甲午戰敗影響時都會提及此點,但多點到卻不深究。深究之,民族存亡之際,需要“國民”的覺醒,更需要“國民”建設近代的國家。1901年革命派在東京創辦《國民報》,直接以“國民”命名,開宗明義:“中國之無國民也久矣!馴伏于二千年專制政體之下,習為傭役,習為奴隸,始而放棄其人權,繼而自忘其國土,終乃地割國危,而其民幾至無所附屬。”⑥這不更顯出“國民”的重要嗎?
按照當時中國的政情,無論是維新派的言論,還是革命派的說法,都難見容于政府。戊戌以后,梁啟超東渡日本,孫中山早已流亡海外。但是,“國民”的理念在國內外卻不脛而傳,翻看清末的報刊,僅從標題中即可窺見一斑:
1.上海《新聞報》1901年11月19日第1版文章:《優待國民說》
2.上海《游戲報》1902年3月8日第1版文章:《論國民與國人有別》
3.天津《大公報》1902年9月16日第2版文章:《論政府與國民有密切之關系》
4.東京《湖北學生界》1903年第5期文章:《大國民孔子之國民主義》
5.上海《時報》,1904年12月4日第2版文章:《敬告我國民》
……
1905年以后,在立憲運動的推動下,“國民”理念更是進一步傳播。以近代頗有影響的《申報》為例,1905年提到“國民”有700余次,1906年超過1900次,1907年更達2500多次,但1894年還不足10次。⑦可以肯定,清末“國民”的概念應時而生,風行一時,成為知識階層常用的語匯。“國民”作為一個使用頻率極高的“新名詞”,引起人們的注意,是在1899年以后,具體說來是在1899年到1903年前后。⑧有學者更將這一時間提前:19世紀最后幾年,救亡圖存的愛國熱潮席卷神州大地。一時間,以改革政體,建立近代國家為指向的“國民”“國權”“國恥”等名詞,成為流行的政治概念。⑨1903年,上海各界還成立了“國民公會”。“國民”這一近代的概念,由日本而入中國,由知識分子進而普及社會大眾,是一個非常清楚的趨勢。順著這個趨勢,辛亥革命后,《臨時約法》中便規定:“中華民國之主權屬于國民全體。”而1912年的《申報》提及“國民”已超過6300次了。
1905年,為償付庚子賠款,祖籍蘇州的《京話日報》創辦人彭翼仲等發起國民捐運動,這項運動起自民間,社會各界廣泛參與,各級官員們也積極運作。駐蘇州的江蘇巡撫衙門指示:“國民捐系奉撫憲陳(注:江蘇巡撫陳夔龍)札飭勸辦……署督憲周(注:署理兩江總督周馥)曾經撰有敘文,詳明剴切……國民捐與他項捐輸不同,紳商士民人等皆有國民義務。”①由此看來,晚清官員中亦有人接觸和認同了“國民”思想。隨著預備立憲、抵制外貨、戒煙等社會運動的推動,可以推斷,城市中的工人、貧民、乞丐等下層民眾耳濡目染,即便不具備“國民”觀念,也會對此有些許印象。當然,“革命”成果及思想普及社會,需一個長期的過程。蘇州為省城,華洋雜處,旅居的洋人往往表現出盛氣凌人的姿態,材料中的日本人“大呼”“大日本”即是如此,出于民族感情,民眾對日的反感自是難免。著名報人包天笑回憶當時的情形,“青旸地……有一個日本領事館……卻是蘇州一塊荒僻地方,蘇州人,誰也不和日本人有什么交易”。②這種對日態度,或許是民間的自發,但經歷時代洗禮,逐漸成為一種自覺,這就是國民意識的體現。深受“國民”思想的浸潤,在民族日漸沉淪的清末,在飽受外來勢力侵略的蘇州,一個普通的民眾,作為我國的“國民”,完全有可能發出民族的聲音。
追本溯源,近代“國民”的理念清末已有,國人的國民意識也日漸增強。或許民國建立,國人才真正成為“國民”,但它的出現和傳播,絕非朝夕之事。厘清歷史概念的流變,是解答歷史試題的關鍵。如果我們武斷地以為“國民”之稱出現在民國以后,則不符合歷史的事實。
既然“國民”之稱,早就有之,倘若不是先入為主,并不知道蘇州車夫故事發生的具體年代,而是僅憑推斷,能否認定此事只能發生在民國而不會是清末?又或者說,假使因為年代久遠,該則新聞日期闕如,不清楚是1931年,有無可能發生在1921年、1911或者1901年甚至更早?蘇州車夫一事的確發生在1931年的中國,是歷史“已然”,但不等于說它只能發生在1931年。蘇州車夫故事這一歷史“已然”發生在當時,但第8題答案邏輯上不一定“必然”指向當時,因為在此之前,底層民眾完全有可能接觸到“國民”的概念,出于“國民”的意識,作出“國民”的義舉。諸如1915年廣東人力車夫捐出血汗錢“舍身從戎,以盡國民之義務”;③1909年湖北漢口“田里的農夫”和“江湖的術士”等“真國民”,④積極參與爭回鐵路自辦的利權;1906年直隸棗強農民“有感于國民納捐之舉”而變賣田地“愿盡義務”;⑤1904年福建長樂礦主不賣礦與日商,“為國家爭無窮利源,誠可為中國義民矣”。⑥此類事件已屢見不鮮。僅僅依據第8題材料中“租界”和“國民”的說法而推論,我們完全有理由說,它可能發生1931年之前,甚至民國之前,因此推斷還應有佐證。
研究高考試題,不能僅僅停留在對其褒貶評價中,更重要的是將之反饋到歷史教學中。第8題雖有商榷之處,但引用材料生動,命題指向明確,命題立意深遠,大有可圈點之處。觀照當前中學歷史教學的實際,該題有很多“應然”之啟示。本文不揣淺陋,談些許認識。
仔細品味江蘇卷第8題,它通過蘇州車夫與日人的對話所傳遞的生活話語,讓考生來對故事的發生進行時空定位。而要準確地判斷其發生的時代,則須敏銳地把握“蘇州”“租界”“日本領事館”尤其是“國民”等相關信息。本題涉及《馬關條約》和中華民國的成立等具體知識點,需要學生與教材之知識點建立聯系。對于這些信息,教材多未直接言及,而所涉知識點,也只是粗線條地予以介紹。比如《馬關條約》,人教版僅僅是提到甲午戰爭后,蘇州開埠通商這一梗概。至于蘇州設立租界和日本領事館等史實,教材并未著墨。由“租界”“日本領事館”而推及甲午戰爭日本對中國的侵略,由“蘇州”而聯系馬關簽約、蘇州開埠的史實,這就需要在歷史教學中培養學生對歷史知識的聯系及推理能力,不宜一味地進行知識拓展。近代以來,租界的出現,外國領事館的設立,都與開埠通商有關。開埠意味著外國勢力的進入,各國外交人員的到來,更方便了其對華侵略。然教材大都寥寥數語,分散而談。如果我們在復習中不做聯系和推理,恐怕就會模糊列強的侵華史,備考也就淺嘗輒止了。近代使領館的設立與增多,本是外國勢力侵入的一條線索,然而,關于此知識點,往往隱藏在各個知識主線的枝節中,或者潛藏在諸多宏大敘事的背后。教學中,我們既要對歷次侵華戰爭有整體的介紹,也要對諸如使領館這樣的重要細節有所涉及,以期打通主干和枝節,做到線索明了和內容充實。在對諸多條約的條分縷析之余,還可以選取典型的商埠或租界案例加以說明,如此縱橫分析,方能對歷史教學有所裨益。
當然,僅僅從“蘇州”“租界”“日本領事館”入手是不夠的。以高中階段學生普遍的認知水平和當前高中歷史教學的實際而言,我們以為,部分考生認為其發生在“1895—1911年”,并非因為他們明了“國民”理念出現的時間,而是其只注意到“蘇州”“租界”“日本領事館”等信息,從而聯系甲午戰后蘇州開埠通商的史實,卻未對“大國民”的表述以及“國民”觀念“深”入人心的過程保持應有的歷史敏感。
平心而論,命題者精選該則史料用之于高考試題,能夠起到一個很好的導向,那就是提醒中學師生,對于辛亥革命和民國建立的意義關注不宜僅停留于表面,或者我們僅接受了“思想趨勢”——民主共和觀念深入人心,卻沒有再探究為何深入,如何深入。前文已述,近代以來,“國民”概念的流傳,辛亥革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管是“蘇州”“租界”,還是“國民”概念,其背后所指,都涉及對時空觀念的考查。何時、何地是歷史研究需要關注的基本面。從學業質量的角度看,“能夠將某一史事定位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框架下”,是對時空觀念考查的要求。學生應依據史事的情境,判斷它發生的時間地點。史事包含豐富的信息,需要抽絲剝繭,抓住關鍵的信息,找到能反映時代的概念和語言,將之定格在一定的時空框架中。蘇州車夫故事,所使用的生活話語,正是對那個時代的映照。教材所述之史事,從一定程度上講,是靜態的,比如辛亥革命的歷史意義,而考題所選用的材料,特別是其創設的情境和話語,往往又是動態的。靜態的歷史意義,與動態的生活話語之間形成對應關系,這是對中學歷史教學提出的更高要求,也是新課程提出的新要求。①而這種聯系建立的關鍵,就是時空觀念,因為任何歷史事件都是在特定的、具體的時間和空間條件下發生的。
歷史事物出現在特定的時空。這個特定的時空如何界定和劃分?我們不妨參考一下布羅代爾的長時段理論。1958年,布羅代爾在《長時段:歷史和社會科學》一文中明確提出了他的三種歷史時段理論:長時段,中時段和短時段。按照布羅代爾所述,長時段,也即“結構”,一種長期延續的實在。中時段,則為“情勢”,表示某些社會歷史現象的趨勢和周期。短時段,指的是一些突發性事件。②一個歷史“事件”的發生,是短時段,1931年蘇州車夫故事即是。而某一歷史觀念和歷史意識,是一種“情勢”,屬于歷史的中時段,它潛藏在一個個歷史“事件”背后,比如上述眾多例證背后的“國民”意識。近年來,學界對核心素養的探討多有展開,對時空觀念的研究亦趨深入。關于時間的劃分,有多種方式,比如世紀、年代等。從時間段去劃分,有古代、近代、現代之別。而運用布氏的理論,我們可以從短時段、中時段和長時段這些不同的角度去理解歷史事物,或許認識就不一樣。從短時段看,歷史事件或許顯得孤立,但從長時段觀察,更能反映歷史的延續性和變動性。以辛亥革命為例,從短時段看,其革命成果為袁氏所獲,但從中長時段看,民主共和是不可阻擋的趨勢,“國民”意識的彰顯則是歷史的必然。在教學中引導學生認識具體的歷史事件和歷史概念時,不妨以長時段為認知的角度,梳理歷史事物演變發展的過程,通過時段和具體事件的結合,挖掘其中的聯系,進而建立知識體系。
從另一角度言,歷史事物要放在一定的時空條件下去理解,才能發現它的深義。前文所述,“國民”意識之形成,絕非朝夕之事,民主共和觀念深入人心,也非一日之功。其形成與傳播都經歷一定的時期和階段,至少要經過一個中時段,絕非是民國一成立,“國民”就驟然養成,共和觀念就為人們所接受。考其源流,不管是國民理念還是共和觀念,都來自西方,而它們的傳播,都與國內政局的變動有很大的關系,都是受時代的影響而致。晚清末年,“國民”理念由日本傳入我國,民國初年,其影響日漸擴大,無疑有著辛亥鼎革的功勞。這也反映了以孫中山先生為代表的革命黨人,順應歷史的潮流,發動辛亥革命,建立中華民國,開辟了中國的政治新局面。辛亥革命雖然曇花一現,但共和思想和國民意識已漸入人心。也正是因為此,不管時代如何變化,這一政治革命和思想解放都始終為我們的教科書即主流的歷史觀所推崇。辛亥革命既有繼承和接續潮流的順勢而為,又有傳承先進的中國人不斷救國救民于水火的自強使命。受此推動,國民思想逐漸成為一種自覺。蘇州車夫的故事發生的1931年,此時,“九一八”事變發生不久,中日民族矛盾日漸尖銳,救亡之聲漸趨高漲。面對日人的侵略,在蘇州,車夫以吳儂軟語,頗具個性地拒絕日本人的要求。放在那個時代的大背景下,我們更加感受到中國人在民族危亡之際,“國民”意識更加強烈,連社會下層的販夫走卒,也深明大義。將“國民”一詞置于近代以來的歷史變遷中去考察,由蘇州而窺全國,于局部見整體。歷史現象不是孤立存在的,從時間層面看,它與前后史實有縱向聯系,從空間角度考察,它與其他地區的史實又存在橫向聯系。培養學生時空觀念,有利于提高其縱向和橫向深入分析歷史事物的能力,把握歷史事物延續和發展的能力。
歷史已然發生,但它必然發生在當時的時空嗎?研究高考試題,又如何指向教學之“應然”呢?第8題無疑給了我們啟示。不管怎樣,它引導我們對近代“國民”意識的追根溯源,啟示我們對歷史“已然”和邏輯“必然”孜孜追尋,指引我們對時空觀念進行深層理解,提醒我們對歷史教學的“應然”思考。求真的目的是為了求善,果能如此,那就止于至善了。
【作者簡介】李代貴,正高級教師、特級教師,江蘇省溧水高級中學教師。
周桃正,一級教師,安徽省馬鞍山市第二十二中學教師。
【責任編輯:王雅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