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妮妮
五十五朵花,不,是蒲公英的
五十五把小降落傘
被春風一吹,就散了
如今,是含著泥土的一群母親
蓬勃,飽滿,安寧
個別的,已經不再發芽
有的落入發霉的土地
有的,在陽光下突然出現裂紋
當我們談起命運
就像,談論歲月與陰晴
談論漂泊的不確定性
蒲公英不是樹,不是鳥,不是云
談論這無法改變的定律
就像談論一條從遠古流出的河流
它的奔騰和沉默,完整與破碎
她們夸我:總在夜晚,躲進銀河
白天再回到大地,這多好
我笑了,好像,那是真的一樣
(選自《當代人》2020 年2 期)
每天都要經過那三處紅綠燈
時間在一條線上反復折疊
超市、城中街、公園
是放射狀的虛線
街上人流被紅燈有序分割
沒人能順水漂走
她發呆,常把自己遺落在某個路口
像一個頓號,看著行人的嘴唇
開合,泛著泥土味兒的日子
從里面飄出來
恍惚像一部啞劇虛構的章節
她把眼睛停在樹頂
好像看見了這出戲的死結
只有回到夜里
她把身子放在床上,才覺得自己
是剛剛從陰影里抽出身來
爬上月光的梯子
最后,誰都會收到一次公平的結局
可它似乎還遠。萬里晴空
雁陣正穿過白云
愛情的消解過于溫軟
一點點氤氳在細碎光陰里,溫水中的人
目睹一粒粒痛覺分子的彌散
有些刀刃,不露聲色
至于,電影院里的一次次散場
一個具象的空間,失落或者眼淚
散得滿地凌亂,清場工人
年輕的臉在事件之外
而那些無休止出現的——
宴席,落葉,海港,黃昏,葬禮
甚至,一本書的結尾部分
都是對月光反復的蹂躪
窗外結痂的月亮,一次次被推下山崖
沒人數得清,它有多少傷痕
(以上選自《星星》2020 年3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