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浪上的船

杜吏倉

在擱淺的船上看海

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到村后海邊上

擱淺的破船上坐坐，海里的潮依然

會為走近它的人直起身

也會用遼闊平息不辭而別的人

海水讓動心的人傷心，一些語言如鹽粒

白白的，露出海

船縫里的風，有哭聲，而我

有忍不住的淚，不知用什么樣的語調

給自己，面對退潮的海

干裂的船像個喊破嗓子的孩子

不知道家在哪里

一條浪上的我

在紙上出海

起起伏伏的字是出海的船

標點符號是海鷗低聲鳴叫

小魚推著海浪

大海是我的稿紙

我的企及一展再展

貪心是我的影子

最能引起變幻的，是文字里那顆心

被舉起來又砸下去的浪，是另一個我

高度的自尊又自卑，破碎的是

緊緊咬住的牙

一條繩上有江山

一條浪上或沉或浮的我

輕飄飄又空蕩蕩

風浪上的船

鑲著花邊的浪從天而降，低處的

船，海鷗般仰視著

浪花卷著浪花，旋風擰著旋風……

船啊，就是這么個命

每過一次浪，身上背負的風

就又覆蓋一層定義

面對風平浪靜的海

船像個沒有吃奶的嬰兒

不知用什么迎上去

那些帆才能浪花般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