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公園即景（二首）

張嘉珮

來到身邊

你身體的味道被沐浴露放大。

你成為那味道，彌補了

我們之間的空間。

我聞著飄來的香味如同親吻你。

鳥叫聲！

許多鳥回家的叫聲。

我聽見了。我是一棵

落著鳥的樹。

還有玩耍的孩童聲，

幾個男孩女孩。

飯前的傍晚

總是童年里最歡樂的時光。

我曾是他們，因而

此刻我就是他們。

合上弗洛姆《愛的藝術》，看窗外：

屋頂彩旗流動，傍晚的藍風

吹在我臉上。我便如蒲公英

四散，同時——

一切都向我涌來，一切都來到我身邊。

冬日公園即景

要在這片像樹木一樣自足且完整的大地上

贖回用于閱讀的過多時間

——塞爾努達

1

公園里的人如冬日柳枝未落的葉子

稀疏而頑固。鹿的角尖長出燈

2

小徑排列著鳥糞的痕跡

而鳥在哪里？

抽干水的池塘覆蓋一層薄雪

而八月的魚已死去？

只有冰冷的石柱拴著七彩游樂船

在寒風中輕輕地撞擊取暖

3

陽光照著保溫杯和藍布袋

石凳承載休憩之物

旁邊，一個被時代狠狠甩在身后的

黑衣老人

脖子掛著紅色錄音機

正大聲唱

三十年前的流行歌曲

4

兩個女人跳著草原的舞蹈

在孔子巨大的雕像下

不遠處，兩個老人練推手

另一個已站著入定

5

四五個老人

坐在灰色的樹下

互訴家族史

有多少樹

就有多少種樹的人

就有多少種命運

6

孩子是公園的

紅寶石和藍寶石

在黑衣人群里

笑著閃亮

摩天輪不再轉動

而彩色的孩子永遠奔跑

（要長成一棵樹

別為這該死的世界

感到心碎）

7

友人寄來一塊南方景色

湖面上兩只鴨子飛快地游

三角形波紋切開水面

如新娘拖著長長的婚紗裙擺

而我報以北方的荒寒

陽光照著粗糙的樹林

幾個女工扎著紅頭巾

把落葉耙進大塑料袋里

8

走出公園

發動機的噪音撲面而來

我們必須在不同的世界里靈巧穿梭

如一只躲避子彈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