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的性格和命運

羅姍

酷吏的手段是殘酷的，命運是悲劇的，二者有一定內在聯系，也有時代和政治因素。本文主要以《史記》為中心分析酷吏的性格，他們有共同點，性格差異也體現明顯。在這個基礎上，結合時代背景，探討酷吏的命運。酷吏的命運具有悲劇性，這種悲劇的命運結局是其自身行為的結果，是酷吏的性質和職能所造就，也是時代的一種選擇。

《史記》中一共記載了西漢前期的13位酷吏，漢初到文景時期是酷吏發展的萌芽起步階段，其間的酷吏有侯封、晁錯和郅都，寧成是景帝到武帝時期的酷吏，武帝時期是酷吏集中出現的階段，其發展最為關鍵，人物也最具代表性，這階段酷吏有周陽由、趙禹、張湯、義縱、王溫舒、尹齊、揚仆、減宣、杜周。為什么在武帝時期酷吏會大量出現，是什么因素促使酷吏在該階段發展如此強勢，這是本文在分析酷吏性格及其命運前先要回答的一個問題。

1 背景

司馬遷在自序里提到為酷吏立傳的前因：“民倍本多巧，奸軌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嚴削為能齊之。作酷吏列傳第六十二。”在《酷吏列傳》開篇也說“當是之時，吏治若救火揚沸，非武健嚴酷，惡能勝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職矣。”可以看到，大漢帝國內部的矛盾比較突出，酷吏的出現在當時是社會發展的產物，有獨特的社會政治背景。武帝之所以推行嚴刑峻法，和當時各種社會問題及其相關。

漢初統治者為調養生息，恢復社會正常秩序，維持國家穩定，采取黃老的無為之術治理國家。經過幾十年發展，凋敝不堪的狀況得到很大改善，經濟得以恢復和發展。在黃老思想取得繁榮的背后，存在著很多隱患。由于主張無為而治，制度上出現了管理脫節，導致中央權力分散、地方勢力膨脹很快，對中央政權形成威脅。另外，漢初統治者為避免戰爭，外交問題采取“和親”政策，邊患問題看似解決，其實危機重重，外敵勢力的強大時時威脅著漢朝的統治。到了武帝時期，國家達到空前繁盛。社會發展了，當初的政策不適應新的社會狀態的需要。空前繁盛的西漢帝國，又出現很多新的內部矛盾，豪強勢力膨脹起來了，吏民輕視犯法，盜賊問題嚴重，社會上的各種不穩定因素也在增加，這都不是當初的黃老之術能夠解決的問題了。統治者要尋求一種新的方法來治理國家，既要把前面遺留下來的問題解決，又要處理新出現的各種問題，所以武帝便尋求各種能鞏固皇權的方式來維護帝國的統治。各種因素合在一起，酷吏便產生了。從《史記》中的記載來看，酷吏在政治上的主要作為也正是體現在打擊權貴、抓捕盜賊、維護邊境穩定等方面。武帝把酷吏作為一種政治手段維護統治，正是當時社會階級矛盾的一個側面反映。

司馬遷也清醒認識到武帝時期社會存在的各種問題，他對酷吏在政治上發揮的積極作用給予充分肯定，對酷吏們在執法時顯現出來的缺陷也進行批判。這些執法的酷吏素質良莠不齊，司馬遷把這一群特殊的群體列出來單獨作傳，可以發現他們身上有相同的東西，又有各自復雜的個性。在某些性格特征方面，部分酷吏又有交叉的地方。韓兆琦先生說“《史記》是一個巨大的生動的歷史人物的畫廊”，哪怕同樣是酷吏，他們也有各自不同的特色。下面將對《史記》中記載的酷吏性格進行簡析，再從整體上探討酷吏們在性格方面所具有的共同點，為討論酷吏最后的命運做鋪墊。

2 酷吏性格分析

《史記》描寫了十來個酷吏，他們各自性格差異較大，但也有某些共同之處。他們都性格剛烈，不畏權貴，這是酷吏需具備的因素。

郅都性格耿直，為人苛刻，他“為人勇，有氣力，公廉，不發私書，問遺無所受，請寄無所聽。常自稱曰：‘已倍親而仕，身故當奉職死節官下，終不顧妻子矣。”他的剛直嚴酷匈奴人也聞名喪膽。他敢于直面豪強權貴，但有時又顯得冷酷無情，甚至僵化迂腐。

寧成個性桀驁，好耍威風，不畏權貴的同時，又狡猾狠毒，“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百姓“寧見乳虎，無值寧成之怒”，可見其手段之嚴酷。

張湯性格很復雜，十分狡猾多詐但又非常廉潔，對自己要求很嚴格，頗講究自己的修養，有心計，雷厲風行，天生有獄吏的才能，執法酷刻。他常琢磨武帝的意思以迎合皇帝，與同朝公卿大臣關系處理不錯，“湯數行丞相事，知此三長史素貴，常凌折之。”似乎為人又氣量狹小，但在對待貧窮的朋友兄弟方面很人性。總之，他身上有非常復雜的個性因素，有人性的閃光點，也充分體現著酷吏的特點。

周陽由“二千石中，最為暴酷驕恣”，辦案常根據個人愛好，“所愛者，撓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誅滅之。”打擊豪強，從不手軟，“所居郡，必夷其豪。”他還爭強好勝，愛為己謀利，“由后為河東都尉，時與其守勝屠公爭權，相告言罪。”

趙禹嚴厲刻板，做事苛刻，“見文法輒取，亦不覆案”，不阿諛權貴，秉公執法，嚴格按照法律辦事。他廉潔又孤傲，一意孤行，“禹為人廉倨。為吏以來，舍毋食客。公卿相造請禹，禹終不報謝，務在絕知友賓客之請，孤立行一意而已。”

義縱“治敢行，少蘊藉”，嚴酷少涵養，對外戚權貴不畏懼，“直法行治，不避貴戚”，對豪族不手軟，“至則族滅其豪穰氏之屬”。為吏手段狠毒，以殺立威，極其殘忍。性格趾高氣揚，毫不留情，在處理寧成一家時體現尤為明顯。

王溫舒暴酷且唯利是圖，以殺人為快，性格暴虐，打著

暴酷的幌子，把從豪族沒收來的東西歸己所有，“溫舒死，家直累千金。”

減宣嚴酷且無情，利用法律治人毫不留情，“殺者甚眾，稱為敢決疑。”

杜周平老成持重，執法尤為嚴酷，廉潔比不上張湯，但利用職權便利積累家財，“至三公列，子孫尊官，家訾累數巨萬矣”。

酷吏身上都有殘暴嚴酷的一面，治獄以殺伐為手段，不管是像郅都這樣耿直忠誠的人，還是張湯這樣廉潔、沒有做過多少危害百姓事的人，亦或像王溫舒、杜周這樣殺人如麻，利用權力為己謀私之人，他們辦理案件之時，無一不顯示出嚴酷。在打擊地方豪強時，殘暴更顯露無遺。他們無例外都選擇以殺人來達目的，有時甚至牽連無辜之人，對別人生命視如草芥。除個別情況外，酷吏都是“脅肩諂笑、阿諛獻媚、貪贓枉法之徒”，張湯、杜周等以皇帝旨意行事，王溫舒之徒，對有勢有利者趨炎附勢，從中獲得好處。

當然，在這些酷吏中，不是所有酷吏性格都是負面的，例如郅都、張湯，他們就是非常廉潔之人，張湯身上還有讓人感動的因素。總的來說，酷吏性格復雜，呈現出一種動態性、連續性和關聯性，除體現出的共同特點之外，個性差異還是比較大的。

3 酷吏命運結局

酷吏的結局多是悲慘的，不是被株連，就是被棄市，或被迫自殺。他們作用發揮到一定時，皇帝和形勢便拋棄他們。

統治階級培養酷吏的目的，是為了抑制人民的反抗，鞏固封建統治。酷吏性格的差異和素質高低不同，導致有的酷吏特別嚴酷，做直接危害百姓的事。他們兇狠殘暴，視人性命如草芥，貪贓枉法，追逐私利，敗壞吏治，激化階級矛盾。對于手段殘暴、殺人如麻、危害百姓的酷吏，他們的悲劇結局罪有應得。但像郅都、張湯性質相對沒那么惡劣的，不免有點惋惜。姚苧田這樣評價郅都為人：“公廉強毅，直諫敢言，守節奉公，居邊御侮，故屬能臣之最。即其滅族豪宗，臨江對簿，亦分所應為耳。只以一念酷烈，不近人情，遂致身膏刀鋸······”郅都還算一個好官。張湯辦案嚴酷，但對下屬關愛有加，為人狡詐、虛偽，但很廉潔，最后因損害別人利益被害而死，死得惋惜。

不可否認，即使是罪有應得的酷吏，他們也為社會穩定發展作了貢獻，在維護西漢社會穩定、打擊豪族、防范盜賊等方面起過積極作用。不管酷吏性質如何，他們都成了時代殉葬品。太史公筆下的酷吏列傳，多以悲劇結束，而罪不至死的酷吏下場，加重酷吏結局的悲劇性。這種悲劇性是不可避免的，是酷吏的性質決定的必然走向。

西漢酷吏總體來說多數是比較正直清廉的，他們敢于打擊豪強，對抗權貴，為西漢的社會發展作出一定貢獻。但他們又是悲劇的，悲劇的原因源于酷吏的性質，源于時代的需要，源于政治的支配。

（作者單位：湖北體育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