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學輝的第三部長篇作品《國家坐騎》一經出版便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其小說以涼州當地民俗及濃郁的地域特色為依托,塑造了文學史上少見的人物形象,繼承了五四傳統對于國家意識及民族精神并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關鍵詞:家國情懷;家國意識;邊地書寫
一、
《國家坐騎》這部小說塑造了許多立體的人物形象,其中韓義馬作為小說的主人公是馬的忠誠與人的智慧的合體,同時也是這部小說主題、精神內涵的承載者。他自出生起就已注定要背負比他人更多更沉重的責任與義務,作為“國家之馬”,他需要通過種種嚴酷的歷練最終轉生成為一匹真正能夠為國家效力、改變國家命運救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的“馬”,作者始終在小說文本中借人物之口強調義馬“不是人是馬”,義馬已經成為了涼州人民最深層次的精神歸宿,在地震與殘忍的“涼州事變”中,義馬不顧自身危險救助災民,如此義舉更奠定了義馬在涼州百姓心目中的位置,活蹦亂跳的義馬是黑暗絕望國家命運的光和希望。但小說對于韓義馬的刻畫并不僅僅停留在其“神性”的一面,作為未轉世的國家之馬的他首先是一個“人”,他擁有著正常的屬于人的欲望和喜怒哀樂,作者在義馬即將轉世部分特意安排以義馬視角敘述的一段情節正是義馬回歸正常人性的彰顯,其中不論是對于母親的依戀,還是對于自己童年伙伴小猴的回憶亦或是經歷人間煙火關時對于穿旗袍小姐的興趣和關注,在這些不多的對于義馬心理的直接刻畫中我們看到了與前半部分截然不同的義馬,屬于“人性”一面的脆弱、欲望和復雜在這里被充分的展現出來,這樣作為小說中心人物的義馬就“立”了起來,其豐富性值得我們探索。
二、
涼州地處甘肅省西北部河西走廊東端,是良駒的出產地。《國家坐騎》將故事的發生背景放置在涼州這樣一個真正意義的“邊地”之上,自然會描寫到獨屬于這里的自然地理風貌,生存環境決定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取向“西部自然因為與西部人的生產和生活方式、道德和倫理價值等的緊密相連,而在小說中被西部作家作為重點的敘事對象”1,小說中呈現的最多的是馬場以及祁連山脈的自然景色,在作者的筆下馬場是勃勃生機的代名詞,是游牧精神突出的代表,這里有和中原農耕文明完全不同的草原景觀及生存狀況,游牧文明強調天人合一,尊重人的自然天性,小說中對于春天馬場的描寫尤其突出了生命的活力以及自然人性的張揚,在這里馬戶們在馬的活力的影響之下可以不顧世俗約束完全釋放欲望與天性,粗野卻充滿自由與活力,與馬與天地合而為一,彰顯人性原始的魅力。與馬場景色相對應的是西部極具代表性的山區景色,西部山區地勢崎嶇、險峻,巖山、雪山各有其不同的韻致。小說中多次渲染邊地山區之景給人以壯闊感的同時也充斥著邊地獨具的蕭瑟意味,極能烘托文本意境:“祁連南山的石頭俗化出一種風骨……石骨的崢嶸,在鳥道盤錯中突兀出一種兇悍、霸氣”。2獨屬于邊地肅殺、苦寒的景致為訓練義馬的情節增添了一些獨屬于西北的地方特色。
邊地的自然景色是西部人民物質和精神的產出基礎,生活在這里的動物同樣也被西部人民賦予了豐富的精神內涵。“涼州大馬,橫行天下,”涼州馬文化源遠流長,小說開篇長達3萬字的“馬節”及“龍駒”誕生認定過程的細節描寫,為我們鋪展開了一副巨大的獨屬于涼州的民間風俗畫卷,馬與涼州與國家命運息息相關,古代出征打仗,戰馬的優劣和數量的多少,往往決定這一場戰爭是否能打勝,到西域求取天馬,體現的是家國情懷和愛國壯志,天馬是漢代最強的軍事裝備。涼州苦寒,生活在那里的人或動物都練就了忍耐惡劣生存條件的精神品質,馬尤其成為忠誠和堅忍的代名詞,這里的馬不僅是冷兵器時代國力的象征,在某種程度上,馬也是邊地人民頑強不屈、積極進取的精神承載。作為邊地人民的精神代表,馬在涼州已經超越了物的屬性而上升至了神性,小說文本中兩次出現了在天馬湖邊尋找天馬的情節,與數千年前漢武帝西征找尋天馬遙相呼應,而《國家坐騎》中所找之馬更帶有在家國觀念淡薄之際找尋國家精神支撐的意味。
三、
小說中既有像義馬和圉人這樣始終心系國家、心系人民的末世堅守者,也有以馬戶們為代表的失去精神引領就轉變成為愚民的形象,作者對這兩種不同存在的精心刻畫體現了其對于民族精神與國家命運關系的思考,這種思考自五四延續至今是愛國志士們的普遍關切,魯迅作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驅,一生致力于直揭國民劣根性重塑民族精神,創作出了一系列深刻的作品,而李學輝的《國家坐騎》很好地繼承了魯迅的這一傳統,小說中馬戶們作為一個集體性的意象即愚民的代表,在風調雨順之年能夠很虔誠的信奉馬神,尊重義馬,對于馬戶們來說義馬便代表著國家,奉養義馬是他們不能拒絕的責任和義務,這種不是出自真心的信奉很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擾,在發生旱災和兵災之后,馬戶們的精神信仰立即崩塌,作為人的底線與尊嚴也不復存在,他們出賣靈魂手拿火槍肆意屠殺,對于縣長張東瀛的犧牲毫不在乎甚至“一聽到張東瀛的頭在晃蕩,便跑來看。看一陣,覺得了無趣味,便轉向馬街”3,這一細節頗得魯迅表現國民冷漠、愚昧的小說作品《示眾》的筆力。
在《國家坐騎》這部小說當中民間信仰及傳統對于作家來說不僅是作品的主要表現內容,更是被挖掘和打撈的對象,在這些看似落后的觀念的背后卻有著幾千年來中國民眾代代傳承下來的信念和精神內核,它們在大文化的格局中仍然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割裂或者摒棄,對承繼傳統文化的優秀及貫通古今文化氣息都會帶來認知上的偏差和誤區,正如李德銘所說:“義馬不是單純的馬,一開始我也認為荒誕,后來一想他體現的是國家性格的一部分,這是現在我們最為缺乏的,我們這輩子如果傳承不了,還有下一輩.”4這正是李學輝作品的可貴之處,他善于從普通人身上去發掘大的歷史背景帶給個體的影響,以小見大,從《末代緊皮手》到《國家坐騎》都探討了民間傳統與精神的現代文化價值和趨向問題,借這些作品李學輝將自己的創作指向一覽無余的展現了出來.回歸傳統,在傳統之中找尋治愈精神層面問題的藥方,體現了其思想的深刻性。
注釋:
1金春平《邊地文化視野下的新時期西部小說研究》,第13頁
2李學輝《國家坐騎》,敦煌文藝出版社2018版,第150頁
3李學輝《國家坐騎》,敦煌文藝出版社2018版,第198頁
4李學輝《國家坐騎》,敦煌文藝出版社2018版,第237頁
作者簡介:
周韻亭(1995—),性別女,民族漢,籍貫(甘肅省白銀市),學歷:碩士研究生,單位: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職稱無,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