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血的成長基金：失獨男人毒殺女友

◎文/北京·暮虹

2019年9月4日，河北省石家莊市裕華區發生一起投毒案：失獨媽媽李琴在家中喝了一碗中藥后，中毒身亡。經警方偵破，兇手竟是她的同居男友王同武，他也是一位失獨父親。一對不幸男女本該同居取暖，王同武為何要毒殺女友？

失獨夫妻悲情離婚

2016年3月9日，是王同武與妻子孫金靈人生至暗的一天。就在這天上午，他們24歲的獨生女兒王媛，因白血病晚期離世。孫金靈以頭碰墻，試圖追隨王媛而去。鮮血從她頭發里滲出來，王同武悲愴地抱緊妻子，醫生緊急為她處理傷口……

王同武1964年出生于石家莊，是包裝集團的工程師。孫金靈也是石家莊人，小丈夫兩歲，在食品公司上班。夫妻倆都是80年代的大學生，自由戀愛后結婚。獨女王媛1992年降生，大學本科畢業，生前在石家莊一所職業中專當老師。正當王同武夫婦準備給女兒擇偶時，驚天災難猝不及防地降臨了。

2014年11月，王媛突然持續高燒，并伴隨牙齦出血，被確診為髓細胞白血病。王同武與妻子搶著為女兒捐髓，哪知配型均失敗了。2015年2月，院方從中華骨髓庫找到了匹配的骨髓，為王媛實施了移植手術。孰料術后半年，王媛出現了劇烈的排異反應：脾臟腫大、腹瀉，高燒達40度。

盡管王同武夫婦奉獻了全部的父愛母愛，也未能挽留住女兒生命的腳步。2016年3月9日，王媛走完了短暫的人生旅程……

為拯救女兒，王同武夫婦花光了家中全部積蓄，卻落得人財兩空的慘痛結局。料理完王媛的后事，王同武兩鬢幾乎全白了，整個人形銷骨立。孫金靈臥床痛哭，整整3天不吃不喝，出現精神恍惚。她經常神經兮兮地抓住丈夫的胳膊：“媛媛沒有死，我聽見她在臥室里走路，在廚房里找東西吃……”半夜醒來，孫金靈捅醒丈夫：“剛才媛媛站在我床邊，說渾身骨頭疼，讓我給她找藥，你是將藥放在柜子里嗎？”說完孫金靈跳下床，赤著腳往儲藏間走。王同武一把拉住妻子：“金靈，媛媛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夫妻倆抱頭痛哭。

女兒不在了，自己和妻子的生活還得繼續。很多失獨夫妻因悲痛過度，有的患上了抑郁癥，有的自殺身亡。為不讓此類悲劇在妻子身上重演，2016年7月，王同武忍痛說：“咱們只有再生個孩子，找到新的感情寄托，才能徹底走出來。”

是啊，孩子是婚姻的紐帶，只有再生個寶寶，這個黑暗的家才能亮堂起來。孫金靈回答丈夫：“只要有可能，哪怕有生命危險，我也要把孩子生下來。”從此，再孕育一個寶寶，成了王同武夫婦余生的執念。

孫金靈已上節育環20多年，王同武陪妻子來到醫院取節育環。因日久年深，節育環已嵌入肉里。手術過程中，孫金靈的子宮內膜被撕裂，引發大出血，經緊急輸血等終于轉危為安。

一晃到了2017年3月，調養了大半年的孫金靈，一直沒有出現排卵跡象。王同武沉不住氣了，給妻子下了“最后通牒”：“我再也等不起了，一年之內，你必須懷上寶寶！”丈夫將自己當作冰冷的生育機器，孫金靈抓起沙發抱枕砸向他：“為了再生個孩子，我差點死在手術臺上。一年多來，我喝藥喝得膽汁都吐出來了，遭了多少罪呀，你怎么能這樣對我？”“我只想再要個孩子，只想過正常生活，這有錯嗎？”王同武吼道。婚姻危機撲面而來，孫金靈心碎了。

此后，王同武對妻子越來越冷淡，還動不動就含沙射影地打擊她。孫金靈不堪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與丈夫沖突頻起。兩人還互相將女兒離世的責任推給對方，由嘴戰發展到肢體沖突，感情徹底破裂。2017年6月，王同武與孫金靈辦理了離婚手續。兩居婚房一人分割一半，約好一年內出售。離婚后王同武搬出去租房住，孫金靈仍住在原來的家里。

王同武最大心愿，就是找個女人結婚生子。這年8月，經人介紹，王同武認識了一名39歲的喪偶女子。對方見他兩鬢斑白，滿臉滄桑，不屑地說：“你只能找50歲以上的中年大媽，超范圍擇偶，只會制造笑話。”王同武黯然離去。此后，他經常喝悶酒，喝醉了就翻出手機里女兒的遺照哭……

懷孕成結婚籌碼

2018年3月16日，王同武應邀參加失獨父母聚會，結識了失獨媽媽李琴，她也是石家莊人，比王同武小4歲。2015年9月，李琴一家赴山西平遙自駕游，返程途中與一輛大貨車相撞。李琴只是受了皮外傷，丈夫和獨生兒子卻因傷勢過重身亡。

因有著共同的傷痛，與會者以兄弟姐妹、后天親人相稱。

這次聚會，架起了王同武與李琴情誼的橋梁。身為石家莊“土著”，李琴一直有個未了心愿，那就是去市郊攀爬一次險峻的蒼巖山。隨后，王同武陪同李琴去攀登蒼巖山。爬到險要路段，李琴不敢邁步，王同武將她背了上去。站在頂峰，李琴哽咽著說：“謝謝你，我丈夫在世時都沒能幫我圓夢。”王同武趁機表白心跡：“一個人生活太難了，我們一起共度余生，好嗎？”李琴也想有雙臂膀依靠，接受了王同武的求愛。

一個星期后，王同武住進了李琴的家，開始了抱團取暖的同居生活。自己已54歲，李琴也馬上滿50了，必須趕緊孕育寶寶。2018年5月，王同武與李琴商量：“穩定的家庭應該是個三角形，爸爸、媽媽和寶寶缺一不可。到了咱倆這個年紀，都等不起了，趕緊再生個孩子吧。”自己與王同武同居，就是奔結婚去的，要是有個共同孩子，更利于感情穩固。李琴答應了：“我理解你的急切，我也渴望再做媽媽。”王同武內心生出美好憧憬。

與孫金靈那一頁已翻過去了，王同武只想盡快與李琴再生個孩子。幾天后，他與李琴來到醫院進行全面檢查。王同武完全具備生育能力，而李琴因悲傷過度，卵巢過早萎縮了，無法正常受孕。要想再孕育寶寶，必須讓卵巢恢復正常功能。

為圓生子夢，王同武每周兩次陪李琴去醫院進行卵巢保養。與此同時，李琴還接受針灸的輔助治療。一晃半年多過去了，李琴萎縮的卵巢始終不見恢復，卻花去了3萬多元，其中王同武負擔了6000元。前妻懷不上寶寶，女友也始終不孕，王同武表面不動聲色，一顆心卻糾結成麻花。

2019年2月20日，李琴參加完親戚的婚禮回家，對王同武說：“咱倆在一起生活快一年了，彼此也算了解，早點結婚吧。不領證，總覺得不是個事。”不可否認，王同武對李琴有感情，但更多的是希望她給自己生個孩子。而今這個心愿無法實現，王同武也就沒有了結婚沖動。他婉拒道：“我現在沒有錢，哪有條件結婚？等我前妻將房子賣了，我拿到房款再說吧。”李琴問：“房子什么時候才能出手？”王同武含含糊糊：“我也說不準，只有等行情好了才能賣。”李琴猜透了男友的心思，心里有了疙瘩。

心態發生改變后，李琴開始因生活瑣事挑剔王同武：嫌他不講衛生、睡覺打呼嚕；指責他吃飯聲音太響，沒有教養……王同武也給李琴挑一大堆毛病，兩人開始磕磕絆絆。

3月11日，王同武意外接到前妻的電話：“告訴你個喜訊，我能正常排卵了。”輕輕一句話，于王同武而言仿佛天外福音：“太好了，我馬上過去看你。”1個小時后，王同武拎著水果出現在前妻身邊。孫金靈告訴他，近兩年來，她一直堅持服藥，積極健身，終于出現了排卵跡象。王同武隱瞞了與李琴的戀情，要求與孫金靈重修舊好：“咱們是原配夫妻，只要再生個孩子，生活一定會幸福。”自己與前夫沒有原則性矛盾，只因悲傷過度，加上懷不上孩子心情不好，才引發沖突。現在自己有機會再當媽媽了，這份障礙自然消除了。這樣一想，孫金靈答應了。

王同武溜進衛生間給李琴發短信，謊稱自己喝多了，晚上就住父母家。騙過了李琴，王同武對前妻說：“我今晚不走了，想睡在咱們的房子里。”孫金靈默認了。

為讓孫金靈早日懷孕，王同武經常編織借口欺騙李琴，然后去前妻家幽會。他像一尾魚，游走在前妻和女友兩個池塘里。王同武想：孫金靈與李琴誰先正常懷孕，自己就與誰結婚。

“百萬成長基金”引發血案

5月中旬，奇跡出現了，孫金靈被查出懷孕了。王同武熱淚盈眶。想起一路走來的艱難，想起為懷孕吃的種種苦，孫金靈也淚流滿面。腹內胎兒，將這對前妻前夫的心緊緊連在了一起。

王同武決定離開李琴，回到前妻身邊。但畢竟同居了一年多，他心里有些不落忍，況且也找不到分手的借口。一番思索，王同武打算對李琴的感情逐漸降溫，慢慢冷落她。待她對自己不再有依戀后，再順理成章地提分手。在這種心理支配下，王同武不再像從前那樣對李琴噓寒問暖。下班后經常編借口去孫金靈家團聚。次數一多，李琴有些懷疑，便詢問原由。王同武沒好氣地說：“男人有男人的社交圈，你問這么多干嘛？”

2019年5月20日，王同武在廚房做飯，發現垃圾簍內的菜葉中夾雜著幾張碎紙片。他好奇地撿起來，往灶臺上一拼，竟是銀行寄給李琴的對賬單，余額一欄顯示230萬元。自己將家底向她交代得清清楚楚，李琴有這么多存款，卻從未向自己透露半點口風，可見她對自己有著強烈的戒備和提防，王同武頓生抵觸情緒。

為試探李琴，王同武告訴她：“最近我的肝區一直不舒服，不知是不是肝癌，萬一要進行肝移植手術，你能否想辦法幫我借50萬？”李琴尖叫道：“我一個普通女工，去哪兒借那么多錢？當年我丈夫和兒子在車禍中喪生，肇事者負全責，是賠了60多萬，但都被我投資虧了。”原來李琴將金錢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有什么真愛可言？如果說此前提分手，自己還有愧疚，那么現在坦然了。

6月13日，王同武陪孫金靈去醫院做B超，胎兒一切正常。但孫金靈卻憂心忡忡：“孩子從出生到大學畢業，至少要花120萬。過幾年咱倆就要退休了，5年內必須為孩子準備‘100萬成長基金’。”這讓王同武又添新的煩惱……

再說李琴，王同武的冷落，早已引起了她的不滿。7月2日，李琴要求王同武給她4000塊錢，他推說手頭緊，拿不出這筆錢。李琴面無表情地與他算賬：“上個月你就沒交生活費，一切開支全由我負擔，現在又一分錢不交，哪能這樣？接下來的兩個月，由你負擔全部開支。”王同武口不擇言：“你眼里怎么只有錢？你做卵巢保養時，我還花了6000元呢。”這句話傷了李琴：“既然你將感情用金錢來衡量，咱們就將話說開，你在我這里住了兩年多，一分錢房租沒交，現在生活費也不出，你一個大男人，還靠女人養嗎？”

這個女人怎么這樣冷酷絕情？兩年多來，自己為她付出了這么多。剎那間，他人性中的惡被激發，王同武決定謀害李琴，將230萬巨款據為己有，作為未出生孩子的成長基金。

幾天后，王同武從網上下載了一個帶有木馬病毒的小游戲，發到李琴的手機上：“這款切水果的小游戲挺有意思，你一個人在家時玩玩解悶吧。”李琴沒識破王同武的陰謀，經常在家玩切水果的游戲。王同武成功竊取了李琴的手機銀行密碼，她卻蒙在鼓里。

不久，王同武去看望前妻，孫金靈一聲長嘆：“我現在越來越焦慮，寶寶以后要花很多錢，怎么辦啊？”王同武安慰道：“別著急，以后我業余時間去外面兼職，不會虧待孩子。”為化解前妻的焦慮，王同武謀害李琴的決心愈發堅定。

李琴一直喝中藥調養身體，王同武決定在中藥里做手腳。8月29日，他網購了一種毒性藥物。9月4日下午，王同武給李琴熬好中藥，然后將此藥全部摻入其中。此藥無色無味，易溶于水，李琴絲毫沒有覺察，將一碗中藥喝了個底朝天。10多分鐘后，李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王同武戴上手套，打開她的手機銀行，輸入密碼后，再捏著彌留之際的李琴的右手食指摁上指紋密碼，將230萬全部轉到自己的銀行賬戶。

做完這一切，王同武擰開廚房的煤氣閥門，試圖制造李琴煤氣中毒的假象。隨后他喬裝打扮，離開了李琴的家。兩個小時后，鄰居下班回家，聞到了樓道里刺鼻的煤氣味，驚惶叫來物業。工作人員破門而入，關掉煤氣閥門后將李琴送往醫院。醫護人員發現李琴的死與煤氣中毒癥狀不符，撥打110報警。經尸檢，發現李琴在煤氣泄露前，已中毒身亡。

9月6日，辦案民警在孫金靈的家，將王同武抓獲歸案。經審訊，他對自己謀害李琴、侵吞其230萬巨款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案件曝光后，孫金靈沒想到前夫如此冷血殘忍，決絕向他提出分手。可千辛萬苦懷上的寶寶，她不知該如何處置。李琴的父母早已去世，唯一的姐姐堅決要求追究王同武的刑事責任，并提出民事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