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月(上海建橋學院 上海201306)
近年來,我國的民辦教育政策逐步放開,新的《民辦教育促進法》明確民辦高校舉辦者可以自主選擇設立營利性或非營利性學校,使民辦高等教育行業迎來資本化的時代,涌現出一大批民辦高等教育集團爭相赴港、赴美上市。其中典型的案例包括希望教育集團、中國新高教集團、中國春來教育集團、中國銀杏教育集團等。
這些高等教育集團在資本市場中的實踐,體現了上市公司、國際會計師事務所對國際會計準則的解讀、洞察與具體操作。在收入確認方面,2014年5月,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發布了《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第15號——來自客戶合同的收入》(IFRS 15 Revenue from Contracts with Customers,簡稱IFRS 15),該項新準則的生效日期為2018年1月1日,相比原來的收入準則,IFRS 15規定,企業須遵循五步法進行收入確認:第一步,識別與客戶訂立的合同。第二步,識別合同中的履約義務。第三步,確定交易價格。第四步,將交易價格分攤至單獨的履約義務。第五步,履行每一項履約義務時確認收入。當客戶獲得商品或服務的控制權時,企業針對這一項履約義務確認收入。控制權在某一時間段內轉移的,企業需使用恰當方法確認收入,以體現履約義務的完成進度。
本文匯總分析了2017年至今在港股上市或已遞交上市申請的高等教育集團的收入確認會計政策。通過匯總分析發現,除華立大學集團、東軟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學費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是“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外,其他已上市或已遞交上市申請的高等教育集團學費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為“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是何種原因驅動了資本市場的不同實踐?本文做出了進一步的探究。

表1 高等教育的業務模式的五步法分析
眾所周知,IFRS 15新收入準則修訂的一大重點,是將合同中履約義務的實現作為企業收入確認的唯一標準。由此可見,在IFRS 15的指引下,履約義務的實現方式,將直接影響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與金額。換言之,在IFRS 15的指引下,企業應當將自身的業務類型劃分為不同收入類型(Revenue Stream),根據各收入類型中履約義務的實現方式,確定各會計期間收入應當確認的金額。將IFRS 15的規定應用至高等教育行業,則此類高等教育企業的教育教學業務模式決定了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目前,我國的主要高等教育的業務模式有學年學時制、學年學分制和完全學分制三種模式,本文針對這三種高等教育業務模式,運用收入確認的五步法進行了逐一分析,如上頁表1所示。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根據IFRS 15新收入準則的要求,選擇采用“學年學分制”的高等教育企業的收入確認會計政策,應當適用“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而選擇“學年學分制”和“完全學分制”的高等教育企業的收入確認會計政策,應當適用“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
哪一類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更利于上市公司進行市值管理與資本實踐呢?對此,本文結合具體案例進行量化分析。
表2 是S高等院校本科B專業的教學計劃,在該教學計劃中,1學分通常需要安排16學時與之對應(一學期通常有十六個教學周組成,前八周為上半學期,后八周為下半學期)。教學計劃中的通識教育課、院定專業課、系定專業課以及集中實踐課的開設學期及學時數分配代表了我國目前大部分高等院校的教育教學服務的履約義務提供情況。

表2 S高等院校的本科B專業教學計劃
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發現,“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和“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兩種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在整個八學期中收入確認的總金額是一致的。區別在于,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的學校,于每學期確認12.5%的教學服務收入;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的學校,按照每學期提供的課程,確認對應的教學服務收入,第一學期至第四學期收入確認的比例高于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的學校11.9%(即5.4%+4.2%+1.8%+0.5%),而第五學期至第八學期收入確認的比例低于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的學校11.9%(即2.4%+0%+1.8%+7.7%)。由于各學期的相關成本,如課時費等,于實際發生時即確認有關成本費用。
因此,相比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的學校而言,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的學校通常會在第一學期至第四學期取得更高的凈利潤,而在第五學期至第八學期取得較低的凈利潤。這樣的時間性差異,在學費收入不斷上漲的趨勢下,會對公司上市時的股票價值產生一定的影響。為了量化該影響,我們繼續做出如下假設:
假設:S高等學院的在校生規模為2萬人,大一至大四各年級學生人數為5 000人。該學院每學年的教育教學工作安排為,當年9月至次年1月為上半學期,次年2月為寒假,次年3月至次年6月為第二學期,7、8月為暑假,教育教學服務的履約義務在9個月中進行提供。同一屆學生在大學中的四年學費保持不變,不同屆學生的平均學費增長率為15%,當年7月份畢業的大四學生學費為人民幣23 000元每學年,平均銷售凈利率為30%。則,在不同的企業價值評估模式下,兩種收入確認會計準則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分析如下:
1.若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則:
營業收入=23 000×5 000×[5/9+(1+15%)+(1+15%)2+(1+15%)3+(1+15%)4×4/9]=612 520 666(元)
凈利潤=營業收入×30%=183 756 200(元)
2.若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則:
營業收入=23 000×5 000×[1×4×10.7%×1/5+1×4×4.8%+(1+15%)×4×10.1%×1/5+(1+15%)×4×12.5%+(1+15%)×4×10.7%×4/5+(1+15%)2×4×14.3%×1/5+(1+15%)2×4×13.0%+(1+15%)2×4×10.1%×4/5+(1+15%)3×4×17.9%×1/5+(1+15%)3×4×16.7%+(1+15%)3×4×14.3%×4/5+(1+15%)4×4×17.9%×4/5]=636 780 643(元)
凈利潤=營業收入×30%=191 034 193(元)
3.故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的企業于業績期確認的營業收入和凈利潤,將比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的企業于業績期確認的營業收入和凈利潤分別多人民幣24 259 977元和人民幣7 277 993元。
4.采用不同的估值模型對企業價值進行評估。
(1)市盈率估值模型。在市盈率估值模型下,目標企業的股權價值等于可比上市公司的算數平均市盈率乘以目標企業業績期的凈利潤。本文選取了四家2018年至2019年經營同類業務且體量相當的可比上市公司,分別計算其上市時的市盈率和平均市盈率,詳見表3。

表3 S高等院校可比上市公司市盈率
通過計算可以得出,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的企業,在滿足前文假定條件的前提下,在市盈率模型中,其上市時的企業估值比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高人民幣122 343 059元(即兩種收入確認方法導致凈利潤的差額7 277 993乘以可比上市公司平均市盈率 16.81)。
(2)市銷率估值模型。在市銷率估值模型下,目標企業的股權價值等于可比上市公司的算數平均市銷率乘以目標企業業績期的營業收入。上述四家2018年至2019年經營同類業務且體量相當的可比上市公司在上市時的市銷率和平均市銷率如表4所示。

表4 S高等院校可比上市公司市銷率
通過計算可以得出,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的企業,在滿足前文假定條件的前提下,在市銷率模型中,其企業上市時企業估值比選擇“于學年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高人民幣150 715 101元(即兩種收入確認方法導致營業收入的差額24 259 977乘以可比上市公司平均市盈率 6.21)。
(3)折現現金流模型。折現現金流模型按照計算股權價值所依據的現金流量的不同可以分類為股利現金流量模型、股權現金流量模型和實體現金流量模型。由于銷售收入確認的時間性差異僅僅是收入確認時間的前推或者后移,并不會影響未來的實體現金流量。因此,在實體現金流量模型中,評估企業價值,兩種會計政策的選擇,不會對最終結果產生顯著影響。
但是,如果使用股利現金流量模型和股權現金流量模型,對企業價值進行評估時,兩種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會導致預測期凈利潤的不同,而使得股利發放金額在特定的股利政策下發生同向變化,即:更高的凈利潤會導致更高的權益價值與企業估值。
綜上所述,高等教育行業企業在征戰資本市場時,在不考慮其他因素影響的情況下,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的會計政策,可以利用收入確認的時間性差異,在業績期展現相對更高的財務表現。相應的,通過市盈率、市銷率和股權(股利)現金流量折現進行企業價值評估時,選擇“于適用課程的相關期間內按比例確認收入”作為收入確認會計政策的企業將會獲得更高的企業估值。
在進軍資本市場時,企業應當關注會計政策的選擇,通過業務與政策的適當調整,可以在現有基礎上為股東創造更大價值,這也體現了財務人員在核算職能之外,在企業的融資與管理活動中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