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人文精神之于汝瓷美學

趙漢衛

摘要：極具東方語境的宋代汝瓷，是中國古代陶瓷史上的一座巔峰，也是中國陶瓷藝術承上啟下的舟載津梁。它承載著炎黃裔胄觀照天地對話的思維模式，折射出宋人觀看世界的方式，是兩宋獨有的話語情態和審美經驗的直接呈現。本文從宋代文化視域對汝瓷進行美學分析，就汝瓷相關的理學美學、極簡美學、實用美學等問題展開闡述，用美學的方式探尋汝瓷解讀的更多可能性。

關鍵詞：汝瓷;人文精神;審美意蘊

宋代美學有著極強的包容性和深刻的意蘊，這 是由其社會人文土壤中逐漸孕育出來的.在其影響之下，汝窯青瓷的內斂造型和恬淡釉色成為我國陶瓷工藝發展中不可逾越的巔峰，其整體的意象特征? 也反映著宋代社會人文精神的變化特點。政治上，宋代統治者實行宴舞興文政策，大力的發展經濟，來安定民心。宋朝統治階級的推崇“程朱理學”，融合道教、佛學、儒學創造出來的新的思想道路。這對宋人的審美觀有很大的影響，宋人好文，講究寧靜致遠，淡泊明志，重視內心情感的抒發.趨于平淡素雅。

宋代是中國傳統思想觀念的轉折期.時代與環境的變遷促使宋人新的文化意識形成.汝瓷便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下形成的。由透明玻璃質青釉變為乳濁釉，在簡潔質樸中呈現出內涵深邃的獨特意境，是中國陶瓷藝術的最高峰，為后世陶瓷藝術發展開辟了一個新的境界，至今汝瓷仍是后世追模的標本。汝瓷無論在釉色還是在造型與裝飾上都生動地映照出了宋代文人含蓄內斂、寧靜淡泊的審美理念。汝瓷把陶瓷藝術的藝術美、自然美融為一體，它釉色可謂陶瓷藝術的一絕，高雅的藝術觀賞性使其在陶瓷史上具有獨特的風格。汝瓷自然美的形成，有體現在審美與制釉工藝及藝術表現的完美結合上，這種審美觀受益于的宋代的文人精神，崇尚天然真實，鄙薄雕琢偽劣，把自然樸素之美作為理想之美的典范，可謂達到了渾然天成，天衣無縫的境界。

汝瓷體現了宋代文人沉靜典雅理性克制的文化精神，承載著宋代文人觀照天地對話的思維模式。睿智淡泊的志向，穩健平和的心態，折射出兩宋文人觀看世界的方式。正所謂，一朝有一朝之文化，一代有一代之美學。兩漢的拙實，魏晉的空靈，李唐的感性與張揚，趙宋的理性和沉潛。汝瓷對陶瓷本體理性思辨是亙古未有的。經歷了理學精神的陶染，對于汝瓷來說，美學的境界，理氣性情，文道氣象更是技進乎道的藝術追求。汝瓷是“意”“象”感性博弈之后的理性均衡，造型整飭，弗囿于固有形桎梏，旨趣篤厚，人文精神融器入道，切中肯綮，手段和結果極度融通。汝瓷瓷器特有的冰肌玉骨的審美情趣，體現了宋人對天人合一的美學本質的不懈追求。率真簡約的兩宋文化思想，讓極簡主義的萌芽在中原大地上綻出璀璨的煙花，這光芒薪火相傳，讓汝瓷的唯美被世人景仰近千年。

汝瓷的絕世之美不僅標志著宋朝制瓷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還樹立起其獨特的精神涵韻，以及為后世所傾倒的意象特質。宋徽宗欽點的御用官窯已經失傳近千年.自明朝以來又屢見仿制者，甚至雍正皇帝對宋汝瓷也頗賞識，還不斷進行仿制創新.但上至朝廷王侯的祭祀器具，下至民窯的盤盞杯碟，汝青瓷能夠傾倒眾權貴與布衣，其"雨過天晴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的美學意境正是在宋代人文精神的意識環境中滋養得生。汝瓷給人的第一視覺意象就是淡雅，溫潤，其整體形態風格大都模仿青銅器.官窯青瓷具有一種線條簡潔的輪廓造型，摒棄繁雜的刻畫花，也不求異型的設計，透出古樸淡然的氣質.這樣的簡約之美并不是無奈而為之，而是無限繁華的凝練和純化，是精神象征的意象表達.每一根張弛適中的輪廓線都富含比例，韻律上的節奏感，任何形態上的修改都顯得畫蛇添足.宋代以前的陶瓷器皿外形大都較為夸張活潑，初看或覺得明麗可人，細細品味卻還有很多可以改進之處，無法形成某種特定的系統美.而宋朝之后的瓷器熱衷于青花紋樣的裝飾，其造型就更加退而求其次。過分的簡單顯得木訥無靈氣，令內涵蕩然無存.汝瓷的造型輪廓意象象征非常符合"中隱"之道。不是廢退，不是麻木，是用心良苦創造出的含蓄典雅，彰顯文人氣質。

宋人期待汝窯青瓷達到的意象欣賞標準是要"類玉"，這是一般的瓷器所望塵莫及的地位.玉石的氣質風雅清高，向來為中華傳統文化所推崇.帝王將相喜以玉石器物為"禮器"進行祭祀，文人名士也偏好在酌酒吟詩中表達對玉器的贊美.汝窯青瓷的類玉品質來源于其淡青系的釉色和淳潤的釉層.官窯的制瓷工匠將青瓷釉面中的鐵元素在適度的爐溫中還原得恰到好處.釉色在淡淡的天青色系中有著些微的差別，就好像天空隨氣候，時辰變化所展現的視覺差異.其中最深的釉色"天藍"猶如秋高氣爽時的蔚藍晴空;"天青"如午后小雨洗刷過的淡淡晴空;"粉青"如朝霞初退后碧嫩翠粉的可愛天空;"蝦青"如溪水中映襯出的略發黃的天空;而最淺的"月白"則像皓月當空，雖淡尤潤.有"天青為貴，粉青為尚，天藍彌足珍貴"的評價.汝窯青瓷不僅色澤恬淡，還屬于復色釉.置其于不一樣的光線下，或轉動角度觀察，色澤會流轉變換，翠蘭交織，隱星微閃.除了色澤，汝窯青瓷能夠達到宋人稱為"似玉，非玉，而勝玉"的賞玩地位還要依靠其結晶釉的獨特質感.這種釉面以燒制溫度的不同可以展現通透如玻璃或溫膩如玉石般的效果.有文獻記載汝州盛產瑪瑙，而汝窯以瑪瑙末入釉.瑪瑙的石英化學特性令燒制成的青瓷釉層中含有不同疏密度的油滴狀氣泡，尤為瑩潤.這些氣泡也有大小之分.大的被古人稱為"寥若晨星"，小的則很難用肉眼看到了，但卻讓 整體的釉面效果達到了凝油堆脂般的美玉質感.為了讓汝窯青瓷盡可能達到完美的效果，工匠們采取滿釉支燒的方法.器具的底部只有細微的支丁痕跡.當然，因燒制窯爐的容積限制，汝窯青瓷都屬于小型器具，且有"十窯九不成"的說法.這正體現了宋人以"學"見"賞"，從文學到美學的執著追求和升華。

總而言之，汝瓷藝術之所以能夠成為中國陶瓷藝術發展的巔峰之作，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宋代人文精神賦予其質樸卻不單調，含蓄的表面下流露出高雅的風尚。這種自然、典雅的審美特質下所透露的正是宋代的一種審美文化特性，也是當時人文精神的一種準確寫照。

參考文獻：

[1]杭間.《中國工藝美學思想史》[M].北岳文藝出版，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