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談話：促進師生溝通的對話藝術

吳炯嶺 趙晶

〔摘要〕教育談話是學校教育主要的教育途徑。教育談話要達到預期目的，減少師生矛盾，增加師生互信，促進學生身心發展，就必須在教育談話的充分準備、陪伴方面下功夫。本文從教育談話的必要性、合理性的考量，談話時間、地點的準備，談話前的個人情緒調整入手，說明教育談話要做哪些準備，以及在談話過程中如何體現平等性，如何通過積極的起因與目標、積極的問話、積極的回應、積極的總結促進學生積極調整。

〔關鍵詞〕教育談話;師生溝通;對話藝術

教育談話是學校教育主要的教育途徑，因對教育談話認識不足，沖突無法化解，引發的校園危機事件屢有發生。很多教師對教育談話與普通談話的區別的認知比較模糊，不夠深入，因此，展開對教育談話再思考是很有必要的。

一、教育談話應該是有準備的

（一）教育談話的必要性準備

沒有準備的教育談話，往往是事發突然或臨時起意，沒有經過理智思考，沒有評估談話的必要性。這樣很容易讓學生覺得老師是小題大做，上綱上線，亂扣帽子，無限擴大問題的嚴重性?；蛘哒J為老師在故意找他麻煩，因而產生敵對情緒和防御心理。所以，教師在開始談話之前一定要自己沏杯茶，坐下來，認真思考談話的必要性。看看自己的談話沖動來自哪里，是來自軀體的爆發性沖動，來自大腦的理性思考，還是來自內心的人文關懷，或者三者都有，評估一下它們的比例關系。學生感受到老師的談話充滿愛意，會樂意接受跟老師的談話，效果就會更好。正所謂親其師信其道。

（二）教育談話的合理性準備

主動發起教育談話前，教師要明晰這次談話的意圖或目標的合理性。談話意圖與談話主體的關系是什么，是否涉及第三方;談話的受益人是誰，效果如何產生，這些在談話開始之前都要認真考慮。至少你要有充分的理由說服自己，這次談話是為了學生的利益，而不是其他。如果談話老師和第三方也會受益，最好明示，并表達足夠的謝意。如果理由不充分，論據不足，邏輯性不強，沒有足夠的合理性，很難得到學生認同，必然會引發學生的抵觸情緒，談話的效果肯定不會好。這樣的談話最好緩緩，甚至取消。學生更樂意和關心他的利益，替他考慮的老師交流。這樣的老師會站在他的角度看問題，容易和他產生共情，理解他的感受，為他打算，知道他現在最需要什么樣的資源、信息。和這樣的老師在一起有安全感，能看到希望。

（三）教育談話的情緒準備

情緒是我們對外界事物態度產生的體驗，以我們的需要為中介。它是我們對外界客觀事物與我們的需求之間關系的反應，情緒注定是自私的。由于情緒的基礎是認知，所以必然涉及對外界事物的評價。同時情緒一定是通過身體的變化來表達的，情緒注定會出賣我們“自私”的內心，所以情緒是很“危險”的。由于情緒一定會暴露我們根據自己的需求對學生的行為做出的評價，學生又都是很在乎老師的評價的，所以教育談話之前，如果沒有做好情緒的準備，先入為主地做出評價判斷，敏感的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對即將發生的談話做“準確的”預判，采取他們認為適當的防御機制。防御系統一旦啟動，停下來就沒那么容易，將直接拉長談話的時間，降低談話效果。如果老師在進一步的談話過程中，不能及時調整，對學生可能出現的頂撞、沉默、忽視等防御策略準備不足，因而產生憤怒、焦慮、沮喪等情緒體驗，這次教育談話就算徹底失敗了。

教育談話開始前，一定要做好情緒準備，把自己放在沒有利益關系的第四方立場（很多時候學校里心理輔導老師應采取的立場）。清空大腦，當作不知情，本著人人都有良知的信念，帶著好奇，沒有功利之心，沒有是非對錯預設地進入教育談話的現場。做到這樣不容易，正是因為不容易，才彌足珍貴，值得我們不懈努力。每次教育談話前想想，再想想，慎之又慎。

（四）教育談話的地點準備

不是每個地方都適合教育談話。進行教育談話的地方一定要足夠安全，這個安全不僅僅指學生的人身安全，更要考慮學生的心理安全。大多時候，被老師叫去談話在學生們看來是件很倒霉的事。他們不希望老師主動找自己談話，他們覺得如果有必要和老師談談，也是他們去找老師，而不是老師主動找上門。老師主動找他談話，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在沒有弄清楚之前，他們的內心一定是不平靜的，忐忑的。面對未知的“危險”，本能的反應是要么戰斗（頂撞），要么逃跑（口頭敷衍，怎么說怎么好，就是不做），要么裝死（沉默）。所以低樓層（防止學生做傻事）、足夠的空間（防止學生感覺安全空間被侵犯）、沒人肆意介入（防止無關人員的打擾）的環境，才是理想的教育談話地點選擇。

（五）教育談話的時間準備

教育談話的時間選擇，時長的評估，都要提前做好考量，不能腳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學生的時間都有安排，不能因為教育談話耽誤學生的學習，更不能影響上課和耽誤作業完成。

如果在教育談話開始前，和學生就談話的主題、時間、地點的安排進行一次協商溝通，給他們一個準備、選擇的機會，會更有利于談話目標的達成。

為了突出教育談話的準備性，應設計師生溝通邀請書。邀請書包括邀請書和回執兩部分，邀請書和回執部分都有談話起因、目的的說明，時間、地點的協商。見附錄。這是教育談話的一個預熱環節，也是一個準備環節。通過對邀請書、回執的填寫，給談話的沖動踩剎車，減少教育談話的任意性。

二、教育談話是注重陪伴的

（一）突出教育談話的平等性

從已經發生的因教育談話引發的校園危機事件來看，老師若不能擺正自己在談話時的位置，高高在上，盛氣凌人，會導致學生認為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從而導致學生做出極端的行為，這種情況屢見不鮮。

沒有建立在人格平等上的談話，其實質就是訓誡，就是命令。一旦老師把自己的不愉快情緒宣泄到學生身上，會使問題更糟糕。所以教育談話要突出平等性。具體做法有以下幾個方面：

1.定性

教育談話是平等的溝通，一般的談話往往會有一個主導者，而溝通更強調談話雙方的平等性。雖然教育談話不能做到絕對的平等，但教師的內心必須時刻有平等的意識，努力做到平等。因此，教育談話重在信息的交流，不強調談話的結果。

2.邀請

談話之前要給學生一個教育談話的邀請單。邀請單要就談話的起因、目的，給學生一個明確的書面說明。邀請單里要給學生針對即將進行的談話的時間、地點的選擇權，讓學生有準備時間，有選擇的余地，不能老師一言堂。

3.致謝

談話開始時，老師一定要表達對學生接受談話邀請的感謝，結束時再次表達對學生的信任和感謝。

4.分歧

允許談話中存在分歧，溝通過程的記錄里要突出分歧方面的內容，并要防止強迫學生的情況發生。

5.評述

結束談話前，一定要給學生一個評價這次談話的機會。讓他們表述對該次談話的感受，明確下一次談話的意愿。

為突出教育談話的平等性，師生溝通邀請書分教師版和學生版，不只老師可以發起談話，學生也可以。

（二）明確教育談話的積極性

1.積極的起因、意圖

明確談話的起因、意圖，要使學生感受到，老師已經看到他了，開始關心他的處境，并準備幫助他。讓他看到問題的轉機，看到希望。試舉一例：比如遇到學生早讀遲到的情況。

起因：今天早讀你遲到了，我回顧了你過去的早讀情況，發現你一直以來對自己要求都是嚴格的，沒有遲到現象。我想一定發生了什么。（或者：今天早讀你遲到了，我回顧了你過去的早讀情況，發現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想你一定經歷了什么。）

意圖：從一個老師的角度來看，你目前的狀態，不利于你的個人發展與成長?；谝粋€老師的職責和個人情感因素，我希望你能了解一個老師對你的言行的看法，給你評估自己的言行提供更多的外部信息，供你參考，希望對你達到你理想的狀態有用，當然你也可以展示你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2.積極的問話

有準備的教育談話一定是多問多聽的，通過積極的問話，使學生感到溫暖，看到希望，找到力量，獲得支持。

（1）積極的問話要多問美好未來。無論目前遇到什么樣的困難，未來總會慢慢展開。通過問話，讓學生暢想問題解決時的情景，讓學生想象問題解決后的舒暢，這有助于提升學生的行動欲望。通過對具體細節的問話，讓學生想象自己未來的樣子，使這個形象更清晰、更具體、更真實。在這樣的想象中，學生會找到前進的力量，為當下的生活注入激情。

（2）積極的問話要多問身邊的美好。無論在什么時候，我們身邊總有美好的人和事。通過問話，讓學生發現那些溫暖、動人的美好，用這些美好的事物照亮他們。問那些珍貴的人和事，為他們的生活增添更多的色彩和活力。

（3）積極的問話要多問美好的經歷。無論多么悲摧的人生，都會有片刻燦爛的火花。通過問話，讓學生放慢思維的腳步，去體會努力時、付出時、收獲時的美好。問題聚焦的點要盡可能地小，引導學生注意問題解決過程中的細節，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增加對克服困難的信心。

（4）積極的問話要多問收獲與成長。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收獲，不在成長。很多時候，我們是一直往前看，忽略了那些曾經努力追求的東西。通過問話不斷具體化他們的收獲，見證他們的成長。一旦我們把注意力放在收獲、成長方面，懷著一顆感恩之心，就不太會去計較付出，也就不會那么“心”苦，從而珍惜自己的寶貴之處，對未來充滿希望。

（5）積極的問話要多問身心感受。無論多么強大的人，處在壓力之中，身體和心理都會有各種反應。這些反應一般都早于我們意識到它的存在，很多時候到了危機時刻還不自知。通過問話，讓學生關注身心感受，有助于及早覺察情緒的變化，有助于必要時向專業人員求助。

3.積極的回應

對于學生的陳述，老師更多的是要看到學生的不容易，看到他的努力，而非評價。我們的回應要給他們的努力以見證，給他的行為以理解，讓學生接納自己，認可自己。讓學生明白，他當時的行為、決定無論現在看來多么愚蠢、幼稚，對他來說，在那種情景下一定是最好的選擇。在接納的基礎上重新審視自己，在看到自己的局限的同時，更要突出關注自己所擁有的資源，為解決問題做出的努力。

下面的一段師生對話值得我們體會?？此茮]有直接解決問題，實際上學生已經開始有積極的轉變了。談話的背景是一個女孩子偷拿其他同學的信件，把收信人改成自己，因為量大，最終被同學發現并告到老師那里。

……

老師：原來是這樣啊，真不容易，這些年沒有媽媽的日子你都是這么過來的？換了別人還不知會怎么樣呢。

女孩：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我經常會認錯媽媽，就是遠處看到和我媽媽身材相仿的女性，就會認為是我媽媽，大聲喊媽媽。等人抬頭看我時，覺得好尷尬。你說我傻不傻。

老師：這些被你錯認成“媽媽”的人，是什么樣的反應呢？

女孩：忘了，只記得自己很尷尬。

老師：人們都是這樣的，很多事記不清了，但當時的感覺一直都在。再想想，有某個印象深刻的“媽媽”嗎？

女孩：……有個“媽媽”曾經把我摟在懷里，我還在她懷里哭了。好像她還說了好多話，我都不記得了。你一說，現在好像還能感到她懷里的溫暖。（女孩已經滿臉淚水）……好像從那以后，我認錯媽媽的事就少了，后來好像就沒有了。

老師：認錯媽媽也比沒有媽媽好，至少心里還覺得媽媽存在。在那種情況下，認錯媽媽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沒有人體貼自己，我們要學會自己體貼自己，這是一段值得銘記一生的寶貴經歷。

4.積極的總結

談話無論有多長，都會結束。結束的時候，我們要對談話有個總結，回顧談話的歷程，突出積極的發現。

老師必須明白，很多時候教育談話并不能直接解決學生的問題，更多的只是陪伴。當他想放棄時，讓他有再試試的沖動;當他疲憊不堪時，可以感到努力被看見。我們的陪伴就是告訴學生：成長就像走夜路一樣，有時既沒有燈也沒什么人，但正因為黎明很美，所以你要堅定地走下去。只要你不放棄生命，堅持走下去，無論是跌跌撞撞還是步履矯健，黎明肯定都會到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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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軍偉.有準備的教育談話：校園心理危機預防的策略探究[J].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2017（15）：64-65.

（作者單位：1.浙江省金華市第六中學，金華，321000;2.浙江省金華市教科所，金華，321000）

編輯/衛 虹 終校/張國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