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記

林麗華

已經是春夏交替的季節了，雨水依然特別頻繁，天空好像漏了一般。

這天，我坐在電腦旁，讓鼠標、鍵盤的敲擊聲和著雨聲奏成一首好聽的曲子。忽然手機響了，是兒子發的短信，他讓我們有空到龍崗陪他去看房。兒子的信息讓我浮想聯翩，我停住了敲擊鍵盤的手，坐在電腦前呆想起那個記憶中的龍崗。

上世紀70年代末，龍崗只是惠州轄下的一個小公社，即寶安縣龍崗公社。在深圳成為特區的時候，雖然我們渴望調去特區工作，但作為在沙灣關外的小公社——龍崗，我們是不會考慮的，后來龍崗成了都市，想調動也難了。2016年6月，兒子被深圳技師學院聘為教師，學校就在龍崗將軍路五聯，我們便經常在惠州與龍崗間來來往往。兒子曾經跟我提過，想在龍崗買房，哪怕是30多平方米的也行。我只當他開玩笑，沒理他。現在，他又叫我們去看房，他當然想好了，可我們還沒想過。兒子想在龍崗安家，是該支持，但可能性不大，因為資金這項就沒辦法解決，在深圳買一套房可以在惠州買三套。不管怎樣，兒子叫我們去，那就去看看吧。順便說服他，別在龍崗買房。

兒子很有上進心。2017年10月15日，他參加了學校團隊帶領學生到阿聯酋迪拜、阿布扎比參加第44屆世界技能大賽，深圳技師學院設計學院、珠寶加工系的3名學生摘得1枚銀牌、2枚銅牌，實現了深圳參加世界技能大賽獎牌“零”的突破，也是中國平面設計“零”的突破。剛不久，他們學校的團隊又獲得澳大利亞平面設計全球挑戰賽的金牌。這是深圳選手歷年來參加世界技能大賽的最好成績，創造深圳歷史，為祖國和人民贏得了榮譽。兒子到了深圳技師學院上班后，又被國家人社部聘為“世界技能大賽平面世界項目中國教練”。2018年11月，他入選深圳市職業能力建設專家庫文化藝術類專家，成為深圳年輕的文化藝術類專家之一。

兒子很認同我的一些觀點，我相信兒子會聽我的勸告，不在龍崗買房，也相信自己的游說能力，能勸說兒子不在龍崗買房。

我們先來到坪山的碧桂園鳳凰國際公館，售樓大廳來看房的人真不少。大家都說現在是房地產的低迷時期，正適合買房，許多想買房的人都在看，蠢蠢欲動。售樓小姐引我們來到樣板房，一間一間地看，這間是兩室兩廳一衛的，哇！其他我不說，單那個陽臺就夠氣派！比我見到的陽臺要大一半，可以放張茶幾，閑時，與家人聚在陽臺上或聊天或賞月，也可以自個兒構思作品，我好喜歡。兒子看我表情滿意便抓緊問我：“媽媽，您看怎樣？您認為可以嗎？”我立即回答：“一個衛生間多不方便，再說，這里距你上班的地方那么遠，不方便吧？”我便問售樓小姐，哪里還有？售樓小姐已經帶我們看過好幾套，她見我們沒有想買房的意思，便走開了。倒是樓盤銷售員小張挺熱情，他告訴我們有近龍崗的。于是，小張就開車送我們來到龍崗，他說，今天這里有新樓盤在盤。

從坪山到龍崗半個小時路程，這半個小時，我都在勸說兒子不要在龍崗買房。我說：“我們惠州有房，惠東有房，惠州惠東來龍崗也都是40分鐘左右的路程，不久，地鐵通到惠州也才半小時路程。再說，你現在學校有單人房住著，還沒小孩兒，小孩兒出生不夠住再申請公租房或經濟適用房也不遲。”兒子頻頻點頭贊同我的觀點。我又說：“你是專業技術人才，政府或許有照顧。”兒子聽著，不屑一顧地說：“深圳那么多頂尖專業技術人才，什么時候才輪到我？”

半個小時后，我們來到龍崗區坪地街道的君勝熙瓏山樓盤。兒子告訴我們說，這里距離他上班的地方很近，開車15分鐘。這個剛開的樓盤，看樓模很不錯，地理位置也不錯，已建好的樓盤很漂亮，夠氣派。售樓楊小姐介紹說是剛開盤的，拿出第一棟來出售。這天是周日，來看房的客戶還是挺多的。我們跟著售樓小姐，依次看了65平方米、75平方米和89平方米的，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售樓小姐的介紹。兒子說65平方米那個可以啊！他知道家里沒錢，不敢要那么大的。我故意說那太小了，來多一個人都住不下，找大點的。兒子相信我說的話，就說，那75平方米的？我說才一個廁所，不太方便。我說那個89平方米的挺好，有兩個廁所。我心想，這就買不起了，因為我們經濟條件有限！

兒子滿心高興地說，我也認為那個三室兩衛的好啊！兒子不顧我不買房的心態。在休息廳，我們坐在一旁聽樓盤銷售員在說樓盤的銷售情況。我對兒子說，你仔細看看，多少錢？售樓小姐把價格打給我們看，還告訴我們，今天落定可以優惠20萬元。一看價格，我的天呀，89平方米整300萬元！這是要命啊！丈夫本以為來看看就是，買，絕對不行，現在看兒子執意要買，來真的，就站起來在原地來回踱步，我心里也煩躁，不再跟兒子耍嘴皮子了。緊接著，我靈機一動，瞅準售樓小姐手中的樓盤銷售表，叫她往好的樓層如16至22層的報個價格，因為我認為好樓層肯定難買。售樓小姐叫我們看中樓盤再估價。我們從22層往下說，我和兒子正在商量，丈夫在一旁生氣地叫我離開。誰知，不到十分鐘，被告知22層已經有主。21層和20層都是幾分鐘就被搶了！深圳人買房，好像不用錢似的，可以用“搶”來形容當時狀況。最后，我們定到19樓，這19樓是沒人搶呢，還是售樓小姐給我們面子？她說，19樓給你們十分鐘考慮。十分鐘太緊了！買房是大事，十分鐘就可以定這個大事？這就是深圳速度嗎？

售樓小姐介紹，總計300萬元買地鐵邊上的三室，首付預算100萬元，想在深圳安家，考慮到以后有小孩兒，最好還是有地鐵出行。現在，龍崗和坪山是最多人選擇的，可以享受更新的小區，戶型面積上也能提升。大部分購房者都想買新房，因為新房很少稅費，買新房比買二手房更方便省事，所以，對首付壓力緊張的家庭來說，更傾向于買新房。兒子在一旁添油加醋，說這里到他上班的地方只15分鐘，回惠州45分鐘，回惠東55分鐘。這里比較理想！我說，就是“荷包”不理想！

兒子又不停地向我介紹深圳人的購房經，說深圳普通市民不管在哪個年代買房，開頭的壓力都很大，都是東拼西湊地籌錢，交完首付，以后用公積金還貸，就輕松多了。我說，當年我們在惠州供樓何嘗不是這樣？新千年的時候，惠州到處有新樓盤掛著紅色橫幅，上面寫著“一萬元做業主”“兩萬元做業主”。當初假如我們敢借點錢去炒一下，今天也不止百萬富翁。可我們是優秀市民，絕不敢去“炒樓、炒房”，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

我們又坐下來商量，我再次提議不買，兒子說，以后可以用他們的公積金來供樓，就是首期要想辦法付清，跟親友借吧，以后再慢慢還。可首期90萬元，這是個天文數字啊！現在誰有錢肯隨便借人？我們夫妻倆都是公務員，工資有限，再加上前幾年兒子出國留學就借了不少，現在日子剛開始好過，又來這檔事。但是，我望著兒子渴望的眼神，他已經是很聽話很懂事了，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他？那些比他更困難的外地人都要供樓，何況我們這樣的家庭，理應支持，在龍崗有個家，工作才安心啊！這時，我已經改變了主意，心里有點動，我又跟丈夫商量，說現在兒子在深圳已經穩定下來，說明他們以后就是在深圳發展了，是應該有個家呀！大不了把我們在惠東的房子賣掉。我又跟他算了一筆賬，把到期的幾份保險賣了，跟親戚借點，七湊八湊應該沒問題。丈夫不吭聲了。當然，這個彎是很難轉的，買房不那么簡單，以后還要裝修等瑣事，沒完沒了地折騰，我們是經過許多艱苦的折騰才過來的。

是兒子的決心感染了我，讓我改變了初衷，感到應該支持他！我說服丈夫支持他，丈夫不吭聲就是默認了。我們召開臨時家庭會議，每個人都要表態可以出多少錢。兒子最先表態，他說還可以跟朋友借點，他表示了自己的數字。當然，兒子的負擔很重，何況他們團隊正在緊張地訓練，準備8月份在俄羅斯的第45屆世界技能大賽，我不能讓他有思想負擔。我心里有數了，剛好售樓小姐告訴我們，如果你們要就抓緊定下來，先去財務處交10萬元訂金。我一聽又著急起來：誰會帶那么多現金出門呢？兒子說，他卡里有三萬多元，可以跟他同事暫借7萬元來應付下。交了訂金，我們跟售樓小姐說了我們首付款的籌備計劃，接下來售樓小姐又為我們申請了為期三個月的首付交款期限。接下來的工作可想而知，又不知會折騰到什么程度，該賣的賣，該借的借。

我久久地望著君勝熙瓏美麗的樓盤，望著這張預收款10萬元的訂金單據，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剛剛過上略有盈余的日子，現在馬上就將會是個欠債戶了。三個月的籌款期，要賣房也來得及。我心里盤算著要怎樣籌款，可以向哪些親友借……正在專注地想著，不料，兒子問我，他說新家落成時，我們家那塊“全國書香之家”的牌匾可以掛到這里嗎？

兒子的思維也太快了吧。我爽快地回答：“可以！”

責任編輯：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