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聽歌

劉新龍

愛上在山林里行走，還是這幾年里的光景。

記得那時，送健步如飛的父親去檢查身體，醫生看著各種檢查單，下結論說至少還有十年的壽命。不料，僅僅月余，父親竟然永遠地離開了我們。父親的去世仿佛讓我一下子就成長了許多，也讓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對生命進行審視。盡管還遠沒有到看破紅塵的境界，但看見自己把日子一日接一日地虛度，一晃就是頭發半白。難免讓我常生朝如青絲暮成雪，世事無常的心事。想起來日無多，心里就難免望峰息心，窺谷忘返。

心一息，身就往閑里去，往慢里鉆，生活中就多出一抓一大把的光陰。

盡管走了很多地方，遇見過許多山、許多水、許多橋、許多花，但一看見這個地方，依然讓我有點措手不及。就如同一個朝思暮想，久未謀面的女子，突然嫣然一笑出現在面前，讓人欣喜若狂中不知所措。

這個地方甚好，而且近在咫尺。確切地說就是我老家的鄰村。離縣城也就三四公里的樣子。這里有水，水叫譚子根水庫;有山，山叫長嶺;有寺，寺叫巖隱寺。關鍵還有一條新修的水泥路如一條白色的綢緞，在青山綠水中蜿蜒曲折著展開，頑強地通往山間深處。除了偶有垂釣的人固守在水邊，路上的行人總是寥寥無幾，甚至大半天遇不到一個人。

音樂從口袋里溢出，灑滿一地。路邊不知名的花草樹木也因此多了許多嫵媚。

《枉凝眉》是我最喜歡的歌詞，譜了曲后是纏綿悱惻，惹人感傷。尤其是在春天的雨中，空山朦朧，翠葉含淚，山花爛漫，春筍露芽。《枉凝眉》總被我下意識地設置成單曲循環模式。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委婉、凄美，傷感、哀怨。字字如錐，聲聲似刃。曾經在懵懂少年時，非常羨慕賈寶玉式的生活。后來就怨他、怪他、羞他，為何忍心讓林妹妹傷心而絕？閱世漸多之后，就知道有時貴為天子也不能隨心所欲，也難以萬事如意。尤其是世間的愛情，更是如此，誰又能夠掌控？

山坡上的映山紅開得正艷。一生中就是那么一段時間，不管有沒有行人駐足欣賞，不管有沒有纖纖玉手把它摘下來放在鼻前嗅，它都在那里寂寞而快樂地開著。風起，就搖曳多姿;風靜，就亭亭玉立。然后慢慢地凋謝，歸于塵埃之上。聽著歌，看著花，想著《枉凝眉》里的愛情。既然遇見過，曾經心心相印，又何必糾結于天長地久？水中賞閑月，鏡中品山花，不也是一種境界？至少有參照物，有美麗的虛影。正如我一樣，在雨中，聽著歌，沿著山路走下去，沒有目的，也不問歸期，只管一腳又一腳地，把《枉凝眉》的音符踩進大地里。

《后來的我們》紅火之前，劉若英的《后來》就早早地下載在我的手機里、電腦中、車載音響上，一天何止聽千百回。看完《后來的我們》之后，就更加對《后來》及其背后的故事感興趣，甚至把自己當成其中的主角。《后來》就一躍躋身于排行榜第二。

《后來》是劉若英的故事，更是屬于大眾的故事。《后來》和《后來的我們》一定擊中了人們心底最溫情的東西。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遭遇愛情，甚至不止一次，有的更是刻骨銘心之后勞燕分飛。嘗到的甜、經歷的痛、受過的傷，《后來》或《后來的我們》只不過道出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那時候的愛情，為什么就能那樣簡單。”我至今依然堅信，這塵世間絕大多數的愛情，一定非常簡單。前些年，一個與我同村的人找到我，要我為他兒子的女朋友寫篇新聞稿。原來，他的兒子患有肝病，只有進行肝移植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兒子的女朋友得知消息后，千里迢迢，不顧一切地趕到醫院，進行肝移植。盡管移植后沒有成功，但是那份對愛情的執著，事隔十多年后，依然讓人動容，讓人唏噓。簡單的愛情，才可以熱烈，才可以讓人感受生命的美好。

這一聽就是二十多年。如今更是手機中保留的三首歌之一。這首歌更適合在下雪天的空山中聽。雪花飄飄灑灑，大地潔白無瑕。翠綠披白，萬籟俱寂。偶有鳥兒在雪花中飛過，給白色的大地增添一道色彩。

“初聽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蕓蕓眾生，哪一個不是曲中人？哪一個不是靠心去生活？

不要去埋怨命運的“枉凝眉”，也不要在失去之后一味地幻想“后來”。只有當初，記得所有的感動，心，才會永恒。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