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里窗外

栗志

我在窗里坐著，它在窗外臥著。

那個斑鳩窩還是我幫它們搭起來的。幾年前的春天，兩只斑鳩在這個地方天天來來回回地銜樹枝搭窩。無奈鋼管太滑，樹枝固定不了，剛把樹掛放在那里就滑掉了，它們折騰了半個多月也沒有搭成自己幸福的小窩。我就用一個紙盒子綁在不銹鋼管上，給它們做了一個家，它們一直住到現在。這個窩給它們搭了好幾年了，它們每年都在這里撫育下一代。它們也給我帶來了不少生氣，每天它們都很早地叫我起床。

又是春天了，這幾日總有一只斑鳩臥在那里，應該在孵卵了吧。自從停課不停學，線上教學開始那天，我們就這樣四目相對，今年竟然還給它免費胎教！

這兩只斑鳩應該是珠頸斑鳩，它們脖子上面部位是灰色的毛，下面部位滿是白點的黑色塊斑，好像無數珍珠一樣。它們的尾巴比較長，飛起來和落下的時候尾巴好像都要向下翹一下。身體灰褐色，叫聲非常輕柔悅耳，“咕咕——咕咕——咕！”反復重復，但是奇怪的是，最后一個音符好像特意加重突出，像是在感嘆。

它每天就臥在那里，好像很認真地聽我講課，從開始上網課那天起就是這樣！還不時叫兩聲，“咕咕——咕咕——咕！”像在回答問題，可能是怕我一個人講課沒有學生回答問題太寂寞！有時候我感覺它會不會比我的學生們還要認真！它的叫聲順著網絡傳到那頭的學生的耳朵里，不知道學生能不能聽得懂它的回答！有時候它在叫，我會對學生們說，大家聽到斑鳩的叫聲了嗎，它就在我的窗外。學生們會通過線上聊天區回復說，聽到了，很好聽！我說，有老師講課好聽嗎？他們說，都好聽！孩子們真會說話！

斑鳩們在那里很安心，一點兒也不害怕，它的窩都是我給它搭的！它在這里好幾年了，從來也沒有傷害過它。有時候伸手就可以抓到它，因為在晾衣服的時候跟它的距離也就十幾厘米，伸開胳膊就能夠到。但我晾衣服的時候看看它，它也轉過來看看我，然后就把頭扭轉到另一個方向了，甚至背對著我。我在想，一個斑鳩對一個人能信任到什么程度，竟然能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出來都不擔心！這個信任當然是天長日久時時相處觀察得來的，其實，人可以跟大自然非常和諧地相處，就像我們跟斑鳩這樣和諧地相處。

其實，我家的窗外不止這一個斑鳩窩，兒子臥室外面不銹鋼保籠上也有一個斑鳩窩。那個斑鳩窩在那里也有好幾年了，可能比這個晚一年的樣子。那一對兒斑鳩現在也天天聽兒子上課，兒子上的是大學一年級的課程。那一對兒斑鳩的學歷會不會比我這一對兒的要高，因為我上的只有初三的水平。并且他那一對兒的知識面應該比我這一對兒的要廣，因為我只上一門語文，兒子要上好幾門功課！那對兒斑鳩也肯定在學習好幾門功課！

兒子在窗里坐著聽課為了未來，它在窗外臥著聽課為了后代。

兒子在窗里坐著聽課，斑鳩在窗外臥著聽課。兒子在窗里坐著，斑鳩也在窗外臥著。足夠的信任！

美術繪畫：黃昭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