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樓（外一章）

李曙白

這個世界有許多可疑的場所，我們穿行其中。——題記

過去叫照相館。

現在叫影樓。

為什么要改名？我間接待我的一位小姑娘，她一臉的茫然。

影樓門前的玻璃櫥窗中擺放著許多照片。

有風情萬種的，有故作矜持的，有藝術家范兒十足的大腕明星，當然，更少不了秀恩愛的小夫妻、披婚紗的新娘……

一年四季，晝夜晨昏，不管什么人來到這里，他們的表情都一如既往。

影樓里面有許多分割的空間。

首先是化妝間。在這兒，你會變得更漂亮、更年輕、更接近你想要成為的模樣。

其次是更衣間。那里有各色各樣的衣服、帽子、鞋子供你挑選，你可以挑一套你一直想買卻又舍不得花費的行頭。

最后你就進入拍攝場所。在一間古色古香的閨房，或者歐洲某座城市的著名建筑前，一個包裝一新的你，精彩登場。

我有點明白了，影樓其實不是照相館。

照相館是給你拍照片的，而影樓是給你想要成為的那個人拍照片的。

一個是真實之影。一個是虛幻之影。

因為我們更喜歡后者，就有了影樓。

化妝師

粉底。唇膏。口紅。

眼影。畫眉。人造睫毛。

他在你的臉上涂抹。怎么看，都覺得他是把一件已經過了保質期的商品重新包裝，然后再擺上貨架出售。

歲月無情。

過去已無可救藥，而未來，誰都無法把握。

那么現在？

你的現在就在化妝師的手中。他可以讓你春光乍泄，芳蕊初綻;可以讓你英姿勃發，倜儻弱冠。

追回流逝的時光，其實就是再加一層粉底。

此刻，一面鏡子是必須的。

鏡子里有一個你。

鏡子只反映鏡像。對鏡子而言，無所謂表里，無所謂真偽，無所謂存在和虛妄。

而我們，我們都是旁觀者。只要你不卸妝，我們也可以承認，你就是鏡子里的那個人。

至于你在鏡子里看到什么，你是不是認為鏡子里的那個人就是你？我們不知道。我們也不需要知道。

鏡子里面還有化妝師的笑。

詭異。曖昧。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