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來了以后

程昕明

在大談5G、物聯網的2019年，誰能料到21世紀20年代會以現在這樣一種方式開場？但我們并非沒有收到警告——2015年3月，比爾·蓋茨在一場TED演說中直指傳染病的潛在威脅，他說，“疫情有可能像這樣發展：病毒會以很快的速度向全世界蔓延。你可以看到全球有三千萬人死于這個疾病。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們絕不應該忽視。”

遺憾的是，以分享“值得傳播的思想”為己任的TED也沒能把世界首富、慈善大佬的擔憂傳播到更多的決策者那里。直到災難撲面而來，人們才訝異于他的“先知先覺”。

當《中國慈善家》問起國際公共衛生專家黃嚴忠，在蓋茨先生的演講之后國際社會是否做過更多準備，采取過預防措施？他的回答是，“不光是比爾·蓋茨，很多公共衛生領域的專家其實都預言了大型傳染病的暴發。但聽多了，有點像狼來了的感覺，所以大家很少認真做準備”。

多么令人沮喪的真相！

人類錯過了埃博拉之后寶貴的窗口期，以最大的代價與病毒博弈，且目前尚不知終點在何方。這種“選擇性失聰”好像不是一時一地的疏忽，它如同全世界的流行病，不僅發生在精英階層，也彌漫在普羅大眾之中。無論武漢還是紐約，百步亭還是曼哈頓，在災難真真實實降臨之前，沒有多少人覺得這件事與我有關。

繼上一期的《武漢之痛：反思與救贖》之后，我們把目光投向全球，凝視這個被病毒改變的世界。同時，我們也“下沉”到武漢社區，看看不堪回首的兩個月里發生了什么，社會治理的底層代碼又該如何編寫。

在2015年的TED演講中，60歲的蓋茨推著一個汽油桶出場，那是屬于“二戰”以后美國“嬰兒潮”一代的共同記憶。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核戰爭，人們會在地下室的汽油桶里裝滿水和食物，以此度過艱難歲月。他在演講中說，病毒比核武器更可怕。

在Netflix（奈飛）2019拍攝的紀錄片《解碼比爾·蓋茨》中并未重復上述情節，但是講到了童年的蓋茨如何受到母親影響，去關注公益慈善事業。他的母親是一位熱心公益的職業女性。災難記憶、家庭影響，以及身為世界首富的號召力，或許都是比爾·蓋茨如此熱衷慈善事業的重要原因。就在剛剛過去的3月，他宣布退出微軟董事會，全身心投入慈善領域。

這份熱誠對于身為同業者的我們是一份感召——與世界上最優秀的大腦一同思考，關注那些看似遙遠實則迫切的命題，讓我們在“紙上談兵”之外感受更多的現實意義。

人們常將新冠疫情與1918年的大流感相提并論。以百年為尺度，更可以讓我們看清人類的脆弱和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所幸，“狼來了”之后更多人已經行動起來。實驗室里，大企業斥巨資為藥物和疫苗的研發助力。病房中，普通人在病毒來襲之際用盡全力對抗絕望之夜。

4月2日，萬科將全體員工持有的企業股資產盡數捐出，資助清華大學成立公共衛生與健康學院。萬科創始人王石在致辭中表示，用于人類的公共衛生和健康事業是這筆財富最好的歸宿。遙想百年前，清華是用庚子退款建立起來的留美預備學校。率先經歷了疫情的考驗后，國人用對未來的警醒和對生命的敬畏創下了中國大學史上最大的單筆捐贈。

若干年后，當生于21世紀初的孩子回首往事，留在他們記憶里的或許是無窮無盡的口罩和漫長的假期。但愿那時，新冠病毒早已被征服，慈善家們的愿景已經實現，善意的提醒不再被當作“狼來了”的故事。

如果說“沒有哪一次巨大的歷史災難不是以歷史的進步為補償”，那么這份進步必將以所有人的共同努力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