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涼
去潿洲島,是在2019年年末。
也不過時隔幾個月而已,卻因為今年年初的一場疫情,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我所在的公司,每年會給員工一筆旅游基金,同事之間可以自由組團,選擇想去的地方。我們的時間并不充裕,又是冬天,所以想去溫暖的地方,最后定在了有“東方馬爾代夫”之稱的潿洲島。
這當然不是我的第一次旅行,過往的年月里,我奔赴過無數個地方……但這也確實是我第一次和一些同事一起出行。
我們一行有七個人,安排行程、預定酒店之類的事情,自然是由男孩子全權負責。
我們的第一站是從合肥飛到北海。
北海機場很小,小得讓剛下飛機的我有一瞬間覺得微微失望,但當我走出去,第一眼便看到南方亞熱帶地區所特有的白云藍天時,那一瞬間便覺得整顆心雀躍起來。
因為工作繁忙,城市里又時常會有霧霾,我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過這樣干凈的藍天了。
民宿預定好的私家車就停在機場外面,司機是有著黝黑皮膚的當地人,熱情好客,幫我們提行李,給我們建議后續的行程安排。
和民宿比起來,我更喜歡住設施和服務都有統一化標準的酒店,但一行人住民宿,也有住民宿的樂趣。我們住的是一個叫作“院子里”的民宿,有公共的活動區域,離北海銀灘也足夠近,步行便可以到達。
吃完晚飯之后,我們步行去銀灘。
我已經看過太多次海灘,銀灘的那片海,說起來已經無法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一行人出游,好處是熱鬧,但也有壞處,那就是沒有安靜的空間。我們忙著在沙灘上擺造型拍照,聊著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只有在翻看照片的時候,我才恍然發現,原來那天,銀灘上有那么美麗的落日。
第二天一早,我們從北海出發去潿洲島,要從碼頭上坐船過去。
我以往坐輪渡,大部分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但到潿洲島的船需要坐一個多小時。船艙很大,海上沒有什么信號,我從包里拿出看了大半的安吉拉·卡特的《焚舟記》。
黑暗系的奇幻故事,有著最奇崛的想象和文字之美,倒也很適合在船上讀,伴著些許搖晃,在故事里體會生命的汪洋。
船在潿洲島的碼頭靠岸,從碼頭走出去有一條長長的路,轉過頭去就能看到海洋。
我有些詫異——慣常見到的海洋顏色,幾乎都是藍色或綠色,但這片海,在正午的陽光下,卻有著多種交織的顏色。
地理知識豐富的同事給我解釋,潿洲島有著豐富獨特的地質條件,早年火山噴發,海岸堆積的礁石溶解出淡黃色的溶液,起伏的潮汐的將溶液帶至海上,這片海便呈現出不一樣的顏色。
潿洲島不大,大部分的交通工具是露天的游覽電動車,我們七個人坐了一輛。海邊的風很大,把每個人的頭發和衣服都吹得飄了起來。和很多聲名在外的小島不太一樣,一路上我們看到的景色都很原始,掛在樹上的香蕉,在地里奔跑著的動物,沒有什么裝修華麗的店鋪,一切看起來都是自然的,原生態的。
如果想要純粹地放松與享受,我更建議去泰國、三亞這些地方,豪華的度假酒店比比皆是,旅游產業鏈已經十分成熟。
潿洲島并不是,我們在島上的住宿很簡陋,小小的一個房間,但好處是距離海灘很近,不到五分鐘的路程。
那是一片還沒有被開發的野生海灘,沒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也是在那片海灘,我看到了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沒見過的景色——在夕陽的余暉下,極淺極淺的,粉紅色的天空和海面。
那種“天地有大美”的感受瞬間就擊中了我,我很想同旁人分享這片美麗,但身旁只是同事而已。雖說我們共處同一個工作空間,不出差的時候有大量時間在一起,但畢竟不是能夠毫不覺得羞愧地說出心中最矯情的感觸的關系。
我拍下了幾張照片,還錄了一個小視頻,發給了自己的戀人。
我曾經在看到很美的晚霞時,興奮地同他描述過,看到陽光照射下的剔透的樹葉時,也快樂地同他分享過。
這些感受,我們并不是隨時都能獲得。
獲到的時候,也不是隨時都能有一個人可以分享。
我們在潿洲島上待了近三天,如我先前所說,人多,熱熱鬧鬧,自然也有好處,比如可以敞開肚皮,隨心所欲地吃著各種各樣的海鮮,什么都可以品嘗一些,而不用去擔憂吃不完、會不會浪費這樣的事情。人多,開銷也小了很多,昂貴的一頓飯平攤下來,就便宜得不值一提了。
但坦白來說,這趟旅程也讓我認識到,本質上,我并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
潿洲島上的地質公園很美,有在其他地方難得一見的地質奇觀,民宿的老板也給我們安排了趕海和篝火晚會這樣的活動。
在這個島上,我最快樂的幾個小時,卻是在第二天。那天同伴們去了島上的一個景點,我因為手頭上有工作要處理,獨自留在民宿。完成工作之后,我獨自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了一會,陽光很好,頭頂上的樹木枝葉濃密,我盤腿坐著,翻看著手中沒讀完的小說集。坐得有些累了,就站起身來走上幾分鐘,到那片沒有人的海域看看。
旅行結束后,每個人接下來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安排,有的同事要返回合肥,有的同事要去廣州,我要去南昌出差。從潿洲島返回北海之后,我們便匆匆踏上了各自的行程。
這趟旅行若說開心,也算是開心。卻并不像我與密友,與戀人,或獨自旅行的時候那樣,有很多讓我覺得心動的“高光時刻”。
所以我想,旅行這條路,應該和人生這條路一樣,熱鬧的人收獲喧囂的開心,清冷的人也有寧靜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