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生石》觀照宗璞的人本主義

【摘要】 宗璞是一名女性知識分子的代表作家，她的作品常常以人為出發立足點，體現出深刻的人本主義思想。本文旨在剖析宗璞代表作《三生石》，解讀文本中蘊含的人本主義思想，主要從以人為本的人物刻畫和以人為本的精神皈依兩個角度觀照宗璞的人本主義，彰顯其深刻的思想內蘊。

【關鍵詞】 宗璞;《三生石》;人本主義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40-0004-02

一切以人為本的思想與傳統都可稱作人文主義或者人本主義，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說是人道主義。不同時代的文學作品都多以人為立足點，傳遞不同時期的精神內涵。《三生石》是宗璞在新時期初期創作的一篇中篇小說。作者以一位女性知識分子細膩的筆調講述了梅菩提的故事，這不僅僅是梅菩提的故事，更是處處滲透出宗璞的人生經歷。作品一邊控訴了泯滅人性的張詠江等人濫用權利做盡傷天害理的壞事，傷盡無辜人民的暴行，另一邊也書寫了菩提、方知、慧韻等善良真摯的人們在錯亂的年代堅定真誠的精神世界，面對不斷的傷害怎樣互相撫慰受傷的心靈而獲得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宗璞在這中篇小說中最成功之處，便是以自己獨特的女性知識分子的眼光和經驗，觀照幾個處境卑微的小人物梅菩提、慧韻、方知，他們用愛相濡以沫，不放棄對將來的希望，保持著人的獨立、尊嚴和沒有泯滅的良知，體現出作者深厚的人道主義精神。

一、以人為本的人物刻畫

通讀小說文本之后，筆者深深地被宗璞傳遞出來的真摯細膩的情感所打動，聯系到創作者后來在談創作《小說和我》當中提到的“在《三生石》正文前，我寫了這樣一句話：‘小說只不過是小說。’這話對小說本身并無貶意，只是希望讀者把我的小說只當作小說，而不是當作歷史，或個人檔案來讀。”①宗璞這句話原意是希望廣大讀者不要對小說寄予過多的期望，小說原本就承載著一定的社會功能，會產生很大的社會影響，所以寫小說的人理應當有自己該遵循的原則。宗璞在創作中遵循兩個字，一曰“誠”，一曰“雅”。所謂“誠”便是在寫作中要有真性情，塑造的人物，設計的情節真實的反映人生。這也與魯迅所說的瞞和騙的文學是沒有市場的相吻合。在《三生石》中，梅菩提、方知、慧韻等人物形象可以看出宗璞的創作觀念，也傳遞出深刻的人道主義精神。

小說中最為真實成功的人物形象當推梅菩提，她在時代的龍卷風中急速旋轉沉浮，伴隨著復雜、微妙的心理變化，感情真實細膩，富有層次，符合人物性格和職業特點。雖然當時處在時代的風云下，但是宗璞筆下的人物將那個特殊年代的“人”的細微展現出來了。

當動亂初期時，梅菩提看見有關她的大字報貼滿了樓。“反動學術權威的千金小姐”“校黨校的黑干將”“黑小說《三生石》的黑作者”， 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機械地想：“那‘千金小姐’前面怎么不加個‘黑’字？”初讀可能會讓讀者覺得這是一種反常的心理狀態，但是細細回味，便可以體會到一定的真實性。人在剛剛遇到來自外界的粉碎性的高壓時，神經往往極度受刺激而呈現半麻痹狀態，往往無法進行正常的思維活動，只有下意識的蠕動。

所以從人的角度來看，最初遇到動亂時，作者傳遞出了真實的本性反映。接著，當梅菩提不幸患上乳腺癌入院治療時，碰上了崔珍。崔珍面對梅菩提可以受到醫療救治時直指她只是生物學上的人，不配得到全份兒的治療。梅菩提聽了，憐憫地看了崔珍一眼，詫異起來，思考：“怎么世界上竟有這樣的人！硬把自己的心照著別人的規定來砍來磨！這是忠誠使然，還是低能的表現？”這是人道主義精神中“真善美”的體現 ，即使是在一個極端畸形的時代背景下，梅菩提還可以保持一個善良本真的狀態，而不是以惡治惡、以暴制暴，這種真誠與善意顯得尤為可貴。

隨后，在接受治療過程中，梅菩提與善良正直的方知醫生產生愛情的萌芽，也接受著自己好友陶慧韻無私的陪伴以及病房中齊大嫂等人的友好，在一次又一次的批判中，她也不斷反省自己哪里不對？觸犯了哪條法律？她也逐漸認清，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勤奮的人，一個正直的、沒有磨去棱角的知識分子。

從茫然到清醒，從明白自己是無罪的到覺察到時代的瘋狂性，宗璞以真實的人為立足點，通過梅菩提細膩的思緒流動刻畫出那個年代女性知識分子梅菩提的人物形象。而且，這個人物形象是立體飽滿的，包含著深廣的社會內容和思想深度，宗璞毫不掩飾表露出梅菩提的尊嚴、價值、理想的深遠偉大，主人公也常常表示自己對社會主義的堅定信念。梅菩提和方知的愛情更是蘊含了深厚的文化修養和精神境界的內容，在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洗禮中。梅菩提始終相信國家，在她和方知偉大而又樸素的愛情中，他們身體力行進行真正的生命的表達，去除華而不實的語言寄托，是無言的互相交付，是精神的互相依靠。從最初的單純無畏到思想的漸漸轉變再到不斷的自省直到最后鮮活得更加完整立體的女性知識分子形象便呈現在讀者面前了，給讀者帶來極大的審美閱讀體驗。

二、以人為本的精神皈依

在《三生石》中，宗璞傳遞出很多精神理想，有對主流意識的不斷靠攏、有對國家堅定不移的信任以及對愛情友情的無限贊美，這些都是作者以人為本的精神皈依的體現。文本中這種精神皈依體現在人的自我的真實訴求，強調對人的自我選擇的肯定，在每一個選擇中體現出人物真實的內心世界和自我存在。在風云變化的時代背景下，對合理框架下人的正常世俗需求的展示都顯得難能可貴，打動人心。梅菩提和方知的愛情就是作者創作精神的展現。

這段生死不渝的堅貞愛情故事是在三生石的見證下展開的，三生石既是女主人公梅菩提五七年寫的一篇愛情小說的篇名，又是她曾居住過的小院里一塊立著的小峭壁的名稱。男主人公方知在一九五七年被批判以后偶然讀了小說《三生石》，愛情故事里包含的哲理，使他恢復了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后來的人生浮沉中他遇到了小說的作者，愛情的力量讓他們最終在小院的三生石旁邊定情了。結婚的時候，他們在三生石上點起紅芯的小油燈，秀麗的三生石仿佛燃燒起來了。“他們一同默默地凝視窗外燃燒著的三生石。活潑的火光在秋日的晴空下顯得很微弱，但在死亡的陰影里，那微弱的、然而活潑的火光，足夠照亮生的道路。”②這段唯美堅貞的愛情故事讓讀者感受到了那個年代人真實的感人的情感流露。這是宗璞作為一個具有自我獨立意識的作家，其創作核心是以人為本，對人自我選擇的肯定，選擇中體現出人物真實的內心世界和自我存在。

《三生石》中以人為本的精神皈依強調人自我價值的肯定，這與過去許多倡導自我價值實現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作品中的主人公自我價值的實現是以為國家和社會發展為前提的，即在個人價值的實現中包含著社會價值的實現，是高層次的自我實現，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這在兩個知識分子主人公梅菩提和方知的精神世界中展現得淋漓盡致。梅菩提是一個生活在大學校園里的高級知識分子，她受到了深刻的文化浸潤，身上具有中國知識分子的精神特質。她的人生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厄運，深重的人生苦難幾乎是一個女性難以承受的，面對造反派頭目張詠江的囂張，她表現出冷漠傲視的知識分子的氣節。面對比她小六歲的醫生方知的求婚請求，她的選擇也超越了民間道德判斷，以自己的殘缺之軀接受了方知的愛情，雖然不具備大眾化的傳統道德觀念所要求的犧牲奉獻精神，但是梅菩提的選擇所體現出來的獨立自主意識，是生命對人性更深一層的理解，超越了民間的理解，顯示出精英文化的特色，體現出高層次的自我實現，具有更加深遠的社會力量。

方知作為一個醫生，在一個特殊的時代背景下，表現出更多人的錯綜復雜，他本是醫術精湛，但是由于政治因素長期又處于邊緣位置，一直以來勤勤懇懇治病救人，最后成為病人口中的好醫生、老實人，反派頭目積極打壓的對象。而這樣一位病人稱贊的醫生面對病人的痛苦呻吟，也只能無奈地抒發一個醫生能做的事太少了。這不由得讓人想到魯迅曾經作為一名醫者的心境，雖然處在不同的時代環境，魯迅心痛在于那個時代救治中國人思想上的病痛比救治身體上的病痛更重要;方知的心痛在于有精湛醫術像韓老這樣的醫生也無處施展自己的醫術，不能救治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宗璞將自己的經歷化身在梅菩提身上，將更多時代的縮影投射到方知等人身上，讓這些人傳遞出更深厚的人生含量和文化含量。

三、結語

宗璞是一個極具人本主義精神的女性知識分子，《三生石》傳遞了她的價值觀念。她的人本主義是對人的存在價值的肯定，對人的情感的認同，對國家對全人類的愛。作家肩負著關注人類生存的使命，宗璞在踐行這一使命，努力弘揚真善美，消除人的異化，凈化人的心靈，用更多的精神力量引導人類社會健康有序發展。在人的自我價值的回歸與自我尊嚴的確認中肯定人的社會價值，對現實社會進行描繪與審視，完成對國家、民族命運的關注，詮釋了知識分子真正的含義。

注釋：

①郭友亮，孫波主編：《宗璞文集：第四卷》，北京：華藝出版社，1996年版第312頁。

②宗璞：《三生石》，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1年版第232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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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孫仲英.主流話語下潛在的女性話語[D].四川外語學院，2010.

[3]王彩萍.中國知識分子的精神寫真——宗璞小說《紅豆》《三生石》連讀[J].名作欣賞，2007.

[4]劉淮.新穎精巧的五色織錦——讀宗璞的《三生石》[J].首都師范大學學報，1981.

作者簡介：

張銘，女，漢族，山西大同人，在讀文學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