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曙冬
【摘要】 通俗文學是香港的大眾閱讀主流,港城的“物質崇拜”反映個體對命運的焦慮。在固有歷史被解構、游戲人生成為社交時尚的后現代的語境里,李碧華的散文創作表達大量個體視角的文化思考,穿插其間的敘述策略是“香港風情”的強勢演繹。
【關鍵詞】 港風;李碧華;通俗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32-0004-02
基金項目: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項目“香港女性文學與中華文化認同研究”(2019SJA1714)。
學院派通常將香港當代文學分成嚴肅文學和通俗文學。就銷量而言,通俗文學擔得起香港文學半壁江山的說法,它包括了武俠小說、言情小說、科幻小說、歷史小說、財經小說、框框雜文等,或可在一定程度代表了香港當代文學的成就。就港人“一晌貪歡”的閱讀需求來講,框框雜文因其“紙短情長”的特色,成為大眾文化消費的熱點,進而吸引了一大批學者型作家參與寫作,從而成就了港人散文創作雅俗共融的特點。香港散文是現代都市的繁雜市聲,世俗化、生活化、親切感、當下感,影響和滲透到散文的文體變革,是與現代主義文學和后現代主義文學在香港的傳播和萌生是同步的。香港散文的創作風格大致可分為:學者散文隨筆、通俗專欄雜文、前衛探索型的散文。在銷量是王道的商業社會,通俗專欄雜文當屬香港散文的大宗。本文試以李碧華的創作為例略論之。
一、 “我城”的通俗文學趣味
20世紀70年代以后,香港文壇上一個重要的文學現象是學者散文的勃興。學者散文是作者學養、機智、才情和辭采的完美融合,表現對文化、對人生深刻的領悟,顯示出民胞物與、有容乃大的情懷。香港的學者散文承繼了五四文學傳統兼有傳統文學之美,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和文化品位,為香港文學贏得了很高的聲譽。但是,最具江湖地位的仍是特色混雜的港風散文。
李碧華的創作在80年代中后期廣受歡迎,至90年代中后期引起學院派的集中關注。其作品的內地出版發行以廣州花城出版社最成系列,截至2009年1月共計30本,包括眾所周知的9本長篇小說;4本短篇小說《流星雨解毒片》《櫻桃青衣》《放血》和《新歡》;16本散文《橘子不要哭》《女巫詞典》《真假美人湯》《夢之浮橋》《潑墨》《草書》《八十八夜》《鴉片粉圓》《還是情愿痛》《紅耳墜》等。李碧華的短篇小說和散文集多來自其專欄文章的擴充集結。后期的重要創作當屬《煙花三月》,講述了戰亂年代里不幸淪為“慰安婦”的女主心酸屈辱的一生。
李碧華的文本作品銷量驚人,影視作品票房完勝,其創作中恣意張揚的多重指涉以及由此延伸的牽動讀者敏感神經的關系想象、身份追尋、回歸情結、兩性關系、生存困境等嚴肅主題的涉及引起了學術界的研究興趣。比如,陳國球先生主編的《文學香港與李碧華》,劉登翰先生主編的《香港文學史》將李碧華設專節論述。所以,梁錫華說“香港人無論上、中、下流,大體上是奮力賺錢加努力享樂,誰有興趣鉆進高妙或創新的文字里頭去開展胸襟、擴大視野、撫時感世、增智添識或培德立品” 的時候,或是一種角度。李碧華形容港人“做工是騎牛揾馬,綢繆是得隴望蜀,談情是左擁右抱,計劃是一石二鳥。連去旅行,參加旅行團,都標榜‘三心二意’”。但從李碧華的文本銷量來看,港人并非“文化無感”。
二、“港風”的創作追求:要風骨要精警更要“火”
李碧華創作的“風骨”在于她寫作主題的誠摯表達,她的“火”在于對經典意象的顛覆書寫,她的精警在于對中西語言文字行云流水般的把控。李碧華(1948—)原名李白,祖籍廣東,出生香港。畢業于臺灣輔仁大學大眾傳播系,1976年踏入職場,任職記者(人物專訪)、電視編劇,電影編劇及舞臺劇策劃,在藝術領域頗有建樹的同時在多家報刊撰寫專欄及小說連載。大部分作品在發表的同時已經拍成電影,亦有先成影視作品后編輯成小說文本的。豐富的職場經歷使李碧華將新聞記者遷就大眾的敏感和編劇制造戲劇性的優點相結合,不但善于挖掘吸睛的細節,而且表現為鋪排設計上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使人在閱讀中感受峰回路轉、野徑橫生之趣。
李碧華喜歡張愛玲和魯迅的文字,推崇辛棄疾和毛澤東的詩詞,在作品中亦多有致敬之舉,覺得他們都是用很少的文字來表達背后龐大思想的非凡者。她感喟張愛玲“文壇寂寞得恐怖,只出一位這樣的女子” , 她擅寫月亮,卻不團圓。贊嘆毛澤東的詩詞:明志、慷慨、激昂,寫情(尤其贈楊開慧那些)抵死纏綿;面對整體中國:“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從李碧華的喜好中我們可以看出她的文學趣味和創作追求。作為一名在商業社會獲得完全成功的專欄作家、編劇,李碧華本土意識明確,寫作風格凌厲。她認為“寫文章也要‘白骨精’——坦白、風骨、精辟。若寫來放任,眼光獨到,為人欠點風骨傲骨,頂多是一流的師爺。但脊梁夠硬了,行文無新意,輸了文采,再敢言再坦誠相向,亦悶煞。”好的作品絕不能“工整”,應該有點火,有點邪,有點壞,有點不羈。李碧華中國古典文學修養甚好,常有傳統文化元素的表達,遣詞造句多用規范的現代漢語,間或夾雜的英文單詞則是港人日常生活的特點,還有一些粵地方言的使用,凝結成了一種濃郁的港風特色。
三、中國文學傳統的匯流:“港風”與海派
港城文學的“港風”氛圍營造總是令人聯動到“海派”文學的前世今生。他們有著相近的都市文化意識、市民文化意識和文人文化意識。海派文學植根于中華傳統文化同時吸納了吳越文化和其他地域文化,受到了西方思潮的影響,是新文學的世俗化、商業化,也是半殖民地都市男女的生活百態。上海、香港已經不是生活背景,而是歷史空間里小人物不甘心的背叛和爭取。如果說大陸能有哪一個城市和香港的“氣質”最為相近,互為影像的話,唯有上海。
李碧華的作品一方面取悅讀者,契合商業社會的生存模式;另一方面又緊貼香港脈搏,加入諸如國族身份、歷史命運、性別政治等晚近學界非常感興趣的話題,拿下通俗文學的贏面同時撩撥了學術界。她的創作在不經意間繼承并展現了中國晚清小說的狎邪風格。王德威認為《胭脂扣》《潘金蓮之前世今生》表達的是對歷史記憶的反思,而《煙花三月》是借用慰安婦的故事寫出一個香港作家與中國血濃于水的情緣。如果單從文本出發來研究李碧華的文本創作的寫作技巧,對李碧華作品本身、對研究者而言,是雙重意義的缺失。因為客觀來說,李碧華文字的“單薄” 并不足夠負載一個文學經典形象。
作家趙本夫認為,一部好的文學作品需要多種因素,它的每一個細部都應該講究,比如它的結構,語言的錘煉,它的空間感,知識的儲備,藝術的儲備,都需要,但是起決定性因素的是其精神的高度。因為它決定一個作品的質感、走向、價值觀、境界。對李碧華的作品進行深入研究,對于香港文學的重新發現和對香港文學文化身份的定位而言,都有著客觀積極的推動作用;對香港文學的“雅”“俗”之爭也會有一個比較客觀公正的預想;對香港文學和大陸文學的交融彌合創造了極好的互動空間;對民族文化的傳承發展和多元文化的理解接受亦提出了新的研究課題。
作為東西方文化的交匯地,香港一方面自然而然的接受著傳統東方文化的熏染,另一方面又積極融進世界各地的多樣文化。在多元文化不斷碰撞和融合的進程中逐漸形成了獨特的“港風”氣質。政治的無意識和人文精神的消褪助長了膚淺功利的社會風氣,“物質崇拜”則是內心無奈,但是社會生活的變動仍然時刻牽動著香港人的敏感神經,并觸發他們對“我城”及至個體命運的思索。李碧華的散文創作意識源于對中國文學傳統的自然承繼,創作主題緊跟時代風尚、文字熱辣機警頗具地域特色。因為熱愛香港,所以毫不留情的批判香港人的急功近利、缺乏真情的麻木心態;因為理解香港人,所以下筆難免充滿憐惜。李碧華的創作有著強烈的“港風”情韻,亦涵蓋著中國敘述、歷史散文、女性散文等諸多關鍵詞,為我們深度撫觸一個時代的現實與精神創造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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