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喪文化”是近些年來興起的在青年人中流行的以頹廢、悲觀為表現的文化形式,是一種亞文化現象。在伯明翰學派的亞文化研究中,風格、抵抗與收編是3個重要概念,本文沿著這樣的思路分析“喪文化”的風格、風格建構的方式以及抵抗與收編等問題。
關鍵詞:“喪文化”;青年亞文化;風格;抵抗;收編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4-0223-02
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嬉皮士文化盛行,20世紀70年代,朋克音樂在英國風靡。無論中外,亞文化都是一種值得關注的文化形象。在中國,亞文化現象同樣多見,“彈幕文化”“嘻哈文化”“粉絲文化”,還有早期的非主流文化等都是亞文化。“喪文化”是在當下較為流行的一種青年亞文化,其頹廢、消極的風格在青年群體中頗受追捧。
一、“喪文化”現象
“喪”有喪失、丟失、情緒低落之意。“喪文化”是在以“90后”為主的青年人之間流行的一種帶有頹廢與悲觀色彩的文化形式,是一種青年亞文化。“人間不值得”以及“佛系青年”等話語表達都可以說是“喪文化”現象的一種表現。
近年來,在青年群體中刮起了一股“喪”風潮。2016年,“葛優躺”表情包走紅網絡,以自嘲的方式表達自己“差不多是個廢人”。被稱為“喪劇”、“致郁系”動畫片的《馬男波杰克》引起不小的關注,主人公是一個擬人化的馬,名叫波杰克,他負能量滿滿,將“毒雞湯”掛在嘴邊,有著對生活不抱任何信心的態度,其顛覆正能量的形象受到了廣泛歡迎,不少臺詞劇照都被剪貼成圖片在網上傳播。2017年,脫口秀演員李誕在微博中說的一句話“人間不值得”迅速走紅網絡。從前流行的“小確幸”變成了如今的“小確喪”,“悲傷蛙”表情包在青年人之間火爆。這些都可以看出“喪文化”在當下時代的流行。
二、“喪文化”的風格
風格是伯明翰學派亞文化理論的重要概念,迪克·赫伯迪格在《亞文化:風格的意義》一書中認為亞文化的顛覆意義是通過風格實現的。風格的建構可以通過拼貼、反叛、同構、表意實踐來實現。約翰·費斯克認為伯明翰學派所說的風格是“文化認同與社會定位得以協商與表達的方法”。[1]所以,要想了解一種亞文化,就必須了解它的風格以及這種風格是如何被建構的,對風格的解讀就是對亞文化的解讀。
(一)“喪文化”的風格
20世紀70年代的朋克一族穿著尖頭皮鞋、牛仔破洞褲以及鮮艷的襪子等來展現自己的風格。源自日本并在中國流行的“殺馬特”亞文化通過五顏六色的夸張燙發以及各種奇異服裝展現自己的風格。每一種亞文化都有表達自身風格的獨特方式。
亞文化表達自己風格的方式之一便是借助自身的形象。“喪文化”風格的形象便是頹廢的、無力的、失去信心的。表情包成了重要的載體。例如,網絡上火爆的“悲傷蛙”表情包,“悲傷蛙”經常是一副悲傷的表情、頹廢的態度,仿佛對一切失去信心。這種簡單的表情包沒有太多的言語,基本上靠對視覺的沖擊就表達出了自己的“喪”。
行為也可以表達出“喪文化”的風格。這種具體體現為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讓自己沮喪、難過的事情,這種事情有的時候只是非常微小的,但是通過自嘲、戲謔的方式表達出來。
除了形象、行為外,“喪文化”的一個重要風格在于態度上是消極的、頹廢的、缺乏熱情與活力的。這具體表現為對生活缺乏信心與期待。例如,“人間不值得”這樣的話語以及“佛系青年”的表達。不在乎做一件事情成功與否,不在乎某件東西是否有用處,做事情越來越“無所謂”,講究隨緣。這種消極、頹廢的態度可以說是“喪文化”風格的內核。[2]
(二)“喪文化”風格的建構
1.圖片與文字的使用
如今,圖片與文字都是“喪文化”內容的重要來源,通過挪用、拼貼等方式,便建構出了“喪文化”獨特的風格。
表情包可以說是互聯網時代下重要的表意方式,也成了“喪文化”傳播的載體。很多“喪文化”內容的來源都是取材于影視劇、電影或者綜藝節目,原有的畫面經過重新賦予意義的過程,如在圖片上添加文字成為表情包,于是便有了新的意義。例如,2016年爆紅的“葛優躺”表情包是出自1993年的情景喜劇《我愛我家》,葛優飾演的是“二混子”季春生,每日無所事事、招搖撞騙,到別人家蹭吃蹭喝。網友紛紛將這張“葛優躺”的圖片加上“我差不多是個廢人了”或者“生無可戀”等文字,原本兩種獨立的看似毫無聯系的個體組合起來,就形成了一種新的意義的表達。[3]“喪文化”通過對原有劇照的挪用,再對圖片與文字進行拼貼,從而賦予新的意義。“葛優躺”表情包變成了頹廢、無所事事、喪的代名詞。這種挪用與拼貼構成了“喪文化”獨特的風格。[4]
除了這種圖片與文字拼貼表達風格的方式外,單純的文字也可以表達“喪文化”的風格。“喪文化”中的文字都是一種消極、頹廢的態度。這些文字大多是對自身目前生活狀況的一種不滿以及消極情緒的宣泄。
動畫片《馬男波杰克》中的“毒雞湯”廣受歡迎,如這樣一段臺詞:“我是說,我不知道人們是怎么生活的。我覺得很難以理解,人們每天醒來,然后說新的一天加油,他們怎么加油,我不知道。”不同于以往話語中對生活的積極與向往,對未來充滿希冀,要充滿正能量,這些具有“喪文化”風格的話語告訴你的是努力不一定成功,這樣的環境不值得你去努力。“喪文化”中的文字拒絕了傳統的積極的話語體系,用自己消極、頹廢的表達建構出了獨特的風格。[5]
2.社交媒體助推“喪文化”的流行
“喪文化”的流行離不開社交媒體分享機制的助推,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為“喪”的傳播插上了翅膀,分享“喪”成為一種獨特的生活方式。[6]“90后”一代的青年群體是互聯網的原住民,喜歡表達與分享自己的情緒,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分享自己每天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或者發表沮喪的文字,表達悲傷的心情。而評論下方會得到他人的安慰,或者他人也分享一些讓人沮喪的事。
而在微博這樣的社交媒體中也在宣傳各種“喪文化”,很多擁有大量“粉絲”的博主在社交媒體中分享“喪文化”,如之前提到的“葛優躺”表情包,各種“毒雞湯”等等。大量的營銷與宣傳使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到了“喪文化”,并且成了“喪文化”的生產者與分享者。正是社交媒體的推動使這些“喪”可以與人共享,“喪文化”得以快速被認識并且流行起來。
(三)“喪文化”風格的意義
每一種亞文化的出現都離不開宏觀的社會環境。在英國,無論是雷鬼樂、華麗搖滾還是朋克文化,這些亞文化的出現都與當時的社會結構、社會矛盾有關。在《亞文化:風格的意義》一書中,作者就認為英國青年亞文化的出現是由于媒體的出現、家庭結構和工作結構的變化、工人階級社區瓦解等原因。而亞文化的出現正是對自身環境變化不安的一種反應,這些亞文化試圖通過對主流文化的對抗來表達自己。亞文化塑造出來的風格是有意義的。
“90后”是“喪文化”的主體人群,他們的生活環境與父輩有很大的差異,他們生活的年代正是經濟發展、生活條件改善的時代,他們又是互聯網的原住民。但與此同時,他們也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在面對飛速發展的社會和種種不確定因素時,他們通過自嘲、戲謔的方式去表達頹廢、消極的風格。這種風格是他們宣泄自身壓抑情緒的手段,是他們表達不滿的方式。[7]
三、“喪文化”的抵抗與收編
風格、抵抗、收編是伯明翰學派的亞文化研究中3個重要的概念,從對抗到緩和,從抵抗到收編,這是亞文化必經的周期。[8]
(一)“喪文化”的抵抗
亞文化是在與主流文化的比較中被界定出來的,是對主流文化的一種抵抗。就像20世紀70年代朋克在英國的風靡一時,他們通過奇裝異服與搖滾樂等形式抨擊當時的社會制度,抵抗主流文化。
電影《后會無期》中有一句臺詞是“聽過很多道理,依然過不好這一生”,這是對傳統意義中“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一種顛覆。中國主流文化提倡的是成功,提倡“正能量”,對生活充滿信心,積極樂觀地面對生活。而“喪文化”看起來恰恰是這些主流文化的反面,“喪”文化中盛行的是這樣一種觀念:“努力進取并不一定會獲得美好的生活,解決完一個難題,前方還會有無數個難題在等著。”這是對主流文化的一種抵抗,“喪文化”成為一種抵抗的工具。青年人在通過“喪文化”表達對當下社會矛盾的不滿,如階級差距過大、貧富不均等問題。只不過他們的方式比較特殊,不是大聲疾呼不滿,而是通過自嘲、戲謔這些看似非正式的娛樂的方式來表達這種抵抗。
(二)“喪文化”的收編
迪克·赫伯迪格在《亞文化·風格的意義》一書中指出了亞文化的兩種收編方式:一種是商品形式,即將亞文化的符號轉化為大量生產的物品;一種是意識形態形式,即統治集團對越軌行為進行“貼標簽”和重新界定,媒介再現亞文化時讓它們看起來平淡無奇。[1]
“喪文化”通過挪用、拼貼、同構等方式建構起了自身獨特的風格,展現出自己的抵抗精神。但是商業資本的入侵征用了喪文化的“符號”,將其轉換為大量可重復生產的物品,由此難以逃脫被收編的命運,最終可能走向死亡的命運。
隨著大量的商業營銷,“喪文化”中的符號被轉換為大量的商品販賣,其原有的抵抗意義也在消減。白酒江小白的表達瓶也是利用“喪”來進行營銷,如在瓶子上寫“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碰到杯卻碰不到心”。這場成功的營銷正是抓住了青年人追趕潮流的心理,他們喝的不是酒,而是在消費“喪”的符號以及這個符號背后所代表的意義。當“喪”成為一種營銷的套路,當“喪文化”被生產成大量的易得的可消費的商品時,其原有的抵抗性、原有的風格的意義也都在消失。這些產品以“喪文化”作為外衣,但卻失去了抵抗的精神。
四、結語
每一種亞文化的出現都離不開特定的社會背景,而“喪文化”的出現離不開當下的社會環境,同時互聯網的存在也加速了這種亞文化的傳播。有些媒體將“喪文化”視為妖魔,有的媒體抱有寬容理解的態度。但“喪文化”的傳播可以看作是青年人的一場溫柔的反抗。“喪文化”在顛覆傳統時,也是一種創新。希望人們能以更包容、開放的態度去看待“喪文化”,同時去了解這背后的訴求。
參考文獻:
[1] 迪克·赫伯.迪格亞文化:風格的意義[M].陸道夫,胡疆鋒,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17-148.
[2] 王宸宇.探析佛系網絡熱詞的興盛與影響[J].新聞研究導刊,2018(02):58-60.
[3] 蕭子揚,常進鋒,孫健.從“廢柴”到“葛優躺”:社會心理學視野下的網絡青年“喪文化”研究[J].青少年學刊,2017(03):3-7.
[4] 劉雅靜.“葛優躺”背后的退縮型主體——“喪文化”解讀及其對策[J].中國青年研究,2018(04):76-81.
[5] 魏韜.網絡傳播時代的“喪文化”[J].青年記者,2017(32):28-29.
[6] 董子銘.情緒釋放與技術催生:新媒介環境下的“喪”文化解讀[J].新聞界,2017(11):45-51.
[7] 邱月.“喪文化”:新媒介語境下一種青年亞文化的言說方式[J].北方傳媒研究,2018(05):36-38.
[8] 胡疆鋒,陸道夫.抵抗·風格·收編——英國伯明翰學派亞文化理論關鍵詞解讀[J].南京社會科學,2006(04):87-92.
作者簡介:徐丹陽(1996—),女,吉林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融媒體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