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國王貪腐考驗西班牙政客智慧

王方

西班牙老國王胡安·卡洛斯的晚年，不說毫無天年頤養的快感，簡直就是活得灰頭土臉：一年20萬歐元的退休金待遇被直接取消，還遭遇到了皇家檢察院涉嫌貪腐的調查，如今有可能被迫移居客鄉。為什么這樣一位堂堂國君會落到如今過街老鼠一般的境地？這一切，都是卡洛斯國王咎由自取。

南非狩獵獵殺大象為世界詬病

2004年是胡安·卡洛斯的“滑鐵盧之年”。這年夏天卡洛斯在其德國情婦寇里娜·維特根斯坦的一手策劃與安排下，進行了一次南非的狩獵之旅。在旅途期間，卡洛斯親自獵殺了一頭非洲大象，并把其獵殺的留影置于其官方臉書上發向全世界。不過，卡洛斯狩獵的照片非但沒有獲得網民對他所謂精準槍法或硬漢精神的“點贊”，還遭到了來自世界各地如潮涌一般的批評和譴責，世界保護動物組織也在看到照片后當即決定開除卡洛斯組織委員會委員的資格。輿論譴責的聲音如此之大，以至于這位前國王不得不親自寫檢討做出道歉才算是勉強平息了世界愛好動物人民的憤怒。

情婦反水，老國王劣跡浮出水面

寇里娜·維特根斯坦只是卡洛斯老國王眾多情婦中的一位，據西班牙媒體爆料，胡安·卡洛斯的情婦可能有四位數之多。而維特根斯坦和卡洛斯因為個人原因決定分手時，前者提出要高達七位數的分手費，卡洛斯自然也不肯示弱，他動用西班牙情報機關不斷對其情婦進行騷擾和威脅，以防止她對媒體透露關于老國王的負面消息。孰料維特根斯坦并沒有因此膽怯，在分手后，她向英國和瑞士媒體曝光了卡洛斯收受賄賂等一系列行為。

維特根斯坦稱，卡洛斯利用其人脈關系為某西班牙高鐵公司斬獲了沙特阿拉伯的一項高鐵項目，為此胡安·卡洛斯收獲了超過1000萬歐元的傭金，此款被胡安·卡洛斯藏在了瑞士銀行。根據這位國王情婦的爆料，卡洛斯并沒有將巨款直接存入銀行系統，而是租用金庫進行專門存放。

瑞士警方、檢方介入調查

維特根斯坦的爆料，多國輿論嘩然，瑞士警方、檢方也馬上立案著手調查。警方的調查結果和維特根斯坦的爆料內容基本一致，卡洛斯貪污的行為也基本坐實。于是，瑞士檢方馬上將材料轉交給西班牙檢方和歐盟司法部門，要求后者對胡安·卡洛斯涉嫌貪腐一案進行調查。

卡洛斯貪污受賄的曝光引發了西班牙民眾的震怒，以加泰羅尼亞大區為首的多地民眾紛紛發帖要求嚴懲老國王的貪腐行為。在多方壓力的作用下，在位國王——卡洛斯的兒子菲利普六世不得不宣布取消王室給老國王每年20萬歐元的退休金補貼，并宣布放棄繼承老國王的一切財產。

西班牙檢方宣布立案調查

2020年6月16日，西班牙皇家檢察院宣布即日起對前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在瑞士存有來歷不明巨款一事展開調查。但一個星期沒到，事態出現反轉，西班牙國會稱由于此案涉及前國王，關系到整個西班牙國家的名譽，屬于特殊案件，應該由國會專門開會討論并投票決定是否對卡洛斯進行調查。

然而蹊蹺的是，西班牙最大的也是互為死對頭的兩個政黨，即社工黨（執政黨）和人民黨（在野黨）在對調查老國王一事上竟然出奇“團結”。兩黨認為，應該停止對老國王的調查，因為此事本身就涉及對西班牙政治體制乃至整個國家的羞辱。但是國會中幾個小黨派堅持要徹查到底，給人民一個交代。出于各自的利益考量，每個黨派對查與不查都持有自己的見解和自己的目的。在各方政黨對于如何處理前國王卡洛斯貪污一事上的意見分歧如此之大的情況下，國會議長也不敢輕易決定馬上進行相關投票的會議，因為此事一旦出現問題，完全有可能引發全西班牙的動亂，無人能擔負這個責任。

政黨、議會和檢方將卡洛斯一事當作燙手山芋相互推諉，而老國王自己也好過不到哪里去：畢竟，他的問題決不僅僅是受賄貪污這一項。如果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套路出牌來對卡洛斯進行查處，不僅丟盡了西班牙人的臉，整個西班牙王室的威信也會因為這位國王而蕩然無存。

卡洛斯的決斷：走為上計

西班牙《20分鐘》報于6月29日刊出一篇題為“老國王要移民”的文章，大意是說：在王室內懂國際法律、懂國際政治者大有人在，可以組成一個王室參謀連。有參謀提議老國王應該先走，先走為強，掌握主動，去一個和西班牙沒有引渡協議的國家，即便檢方堅持調查，也可因當事人不在本國可擱置調查該事件而不了了之。至于移民去哪國，沙特阿拉伯本是這位國王的首選，但是因為語言和文化上的障礙與阻隔，卡洛斯又不得不另覓他地。

于是老國王找到了一位摯友，此公是多米尼加共和國的糖業富商，且多米尼加既是西語使用國又和西班牙沒有引渡條約。但問題是，按照多米尼加的移民法，卡洛斯是不是可以獲得被通過的申請還是個未知數。即便實在不行，老國王也可以采用“先進去再說”的辦法早早離開西班牙。因此胡安·卡洛斯有可能成為“非法移民”的傳言也不脛而走。但即便關于卡洛斯要移民出走的消息已經在西班牙大街小巷傳得沸沸揚揚，但老國王迄今為止仍沒有真正要走的相關動作。至于下一步事態將如何發展，從當前來看，這一切都是懸念。

政客玩花招，皮球踢給新國王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際，7月10日西班牙主流媒體《國家報》刊出一條奪人眼球消息：馬德里國會決定，將對老國王涉嫌貪腐案件的調查的決定交由新國王菲利普六世行使。

消息刊出后，有網民評論，政客們這招無非就是把皮球踢給西班牙王室自己決議?，F在查與不查已經與王室外部的力量毫無關系，查處前國王貪腐的這把刀子政客們恭恭敬敬地交給現任國王來使用，是放刀，還是提刀，就看兒子如何對付老子。

如果菲利浦六世提刀，真正上演大義滅親的戲碼，胡安·卡洛斯本人的惡劣行徑必定會隨著案件的展開和深入而公開，他本人也會因此飽受非議，而且不僅西班牙王室可能顏面掃地，整個西班牙的政治制度和國家體制都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沖擊。然而如果菲利普六世決定不對卡洛斯動刀，以國王之名義宣布解除本次對老國王胡安·卡洛斯的涉嫌腐敗調查，雖從長遠來看能保住老君主之名譽，讓王室形象也不至于因之遭受更為嚴重的破壞，但如何去解決就這一赦免行為本身的合法性與如何服眾的問題，也是極其令人頭痛的。兩種處理方案，提刀或放刀，究竟孰優孰弊，就看現任國王及其團隊如何去斟酌了;但對于前國王卡洛斯而言，在處理決定下來之前主動選擇移民出走，或許是對自己和其王室家族而言最好的出路。

8月3日，西班牙媒體突然刊出消息，稱老國王胡安·卡洛斯向王室發表了一篇自己決定離開西班牙去他國定居的聲明，立刻引發了全世界輿論的關注。西班牙各大主流媒體紛紛刊出他們得到的“可靠消息”，大多數認為老國王已動身前往多米尼加共和國，也有的媒體報道老國王已經去了葡萄牙或瑞士。關于這位前任國王的去向，多米尼加共和國政府稱到目前為止，沒有得到過任何關于胡安·卡洛斯已至本國的消息;至于葡萄牙和瑞士方面，到本文成稿時為止，以上兩國政府也沒有對卡洛斯的動向做出任何官方聲明。

從目前來看，關于這位82歲高齡老人的事態發展仍然是個謎;但不可否認的是，胡安·卡洛斯因其毫無節制的貪欲而身敗名裂，不僅他自己已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西班牙王室乃至整個國家的體制和公信力也會因為這位國王的惡劣行徑而受到一定程度的沖擊。本是可以安享晚年的年紀，卻因為自己“管不住的手”而不得不選擇流落他鄉，卡洛斯的遭遇真是讓人唏噓和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