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下滑濟南升級？不要誤讀GaWC2020城市排名

初志偉

GaWC不是城市經濟競爭力排行榜，而是對高端生產性服務企業在城市的集聚程度的反映。城市需要據此找準定位，而不是謀求排名進退。

GaWC編制的《世界城市名冊2020》日前正式發布。廣州vs深圳、成都vs重慶、青島vs濟南等被認為具有“瑜亮情結”的城市排名的升降引發了廣泛討論，尤其是今年濟南成為山東省唯一的世界二線大城市，青島滑落三線，給人一種“不應該啊”的感覺，一些人直呼GaWC是“野榜”。

GaWC真的是“野榜”嗎？如何準確定位青島在中國乃至世界中的位置？在提高城市影響力和美譽度方面，青島該如伺做？

城市是一張“網”

什么是城市？城市的本質是什么？基礎的概念反而更難用簡明扼要的語言來概括，但基本可以達成一個共識，集聚、分工、工商業是基本要素。在諸多關于城市的研究中，歐美學者彼得·泰勒“連鎖網絡”，弗里德曼“世界城市假說”，沙森“全球城市”等觀點，將城市發展與經濟全球化聯系在一起，成為GaWC的理論來源。

GaWC由英國拉夫堡大學地理系創辦，其關注的焦點，就是城市這張網是如何聯系到一起的。GaWC并不關心城市的資產有多大，而是關心這些資產如何與其他城市的資產有效地相互連接起來，從關聯性的角度，來研究全球化。因此，GaWC并不考量GDP，而是從13條評級標準綜合分析，涉及城市的國際影響力、人口、國際機場與航線、多元化的交通運輸方式、外資吸引力、國際大企業集團的機構總部、通訊設備、大學等文化機構、文化活動、體育活動、媒體影響力以及港口，是對高端生產性服務企業在城市的集聚程度的反映。

GaWC開創性地根據175家（最初為100家）頂級的生產性服務業跨國公司，包括會計（25）、廣告（25）、金融/保險（75）、法律（25）、和管理咨詢（25）五大行業。根據他們企業總部與分支機構在全球707個城市的分布情況進行分析。這是GaWC最重要的一條評價標準，以先進生產性服務企業作為關鍵維度，看城市與世界的連接度。

所以，GaWC不是城市經濟競爭力排行榜，而是一個綜合、全面的評價體系，也被認為是關于城市的“全球最權威的排名”。

有輻射帶動作用才能上榜

來看青島與濟南的對比。

濟南作為省會城市，首位度排名倒數第一，已經不做大哥好多年，在城市綜合競爭力排名方面能夠超過青島的次數可不多，這次的確有些出入意料。由于GaWC不用GDP數字量化.排名可能不符合直觀感覺，實際上，2018年濟南就已經是beta級別，這次地位穩固住了。

近兩年，濟南的變化非常大。投資2000億元、占地26.3平方公里的濟南國際金融城崛起，全市金融機構總數超過700家，財務公司的數量在副省級城市中排第二位，僅次于深圳。濟南作為全國重要的綜合性交通樞紐，新建成的濟南東站已經投入使用，使得濟南擁有了四大火車站，每天300多個高鐵車次直達全國236個城市，還有50多所高等院校的70多萬學生，占了全省的1/3，這些在GaWC看來，都是加分項。

在打造總部經濟集聚區方面，濟南同樣效果顯著，瞄準了央企職能總部和區域總部、跨國公司第二總部等精準招商，承接了北京非首都功能產業轉移，規劃建設“央企總部城”“省企總部城”，到處都是大手筆。就在8月23日，《人民日報》還點贊了濟南“這座城讓人總想留下來”。

濟南作為省會城市，天然就帶有一定優勢，并不是說濟南就比青島強，而是說明在“強省會”戰略下，濟南的首位度建設已經有了成效，在城市這張網絡里，能夠承擔起輻射帶動任務了。

與青島一樣掉入gamma級別的還有蘇州，曾在gamma級別的鄭州、西安躋身beta級別。GaWC副主任，荷蘭根特大學教授本·德魯德（Ben Derudder）指出，西安和鄭州此次躍遷，得益于多年的積累。對于這些城市，“—旦進入了上升通道，進一步上升是非常容易的”。巧的是，濟南、鄭州、西安都是黃河流域中心城市，鄭州、西安又是國家中心城市，中心城市之間、中心城市與其區域腹地之間長期以來—直保持著緊密的功能聯系和一定的職能分工，要比純粹的GDP強市更有優勢。

所以，雖然深圳GDP比廣州強，總部在深圳的平安保險、招商銀行都曾作為GaWC175的選取樣本，但深圳在政治、文化、高等教育等方面短板嚴重。廣州有旅客吞吐量超7000萬人次的白云機場，傳媒有南方傳媒集團，體育有廣東恒大以及眾多高等院校，都是加分項。不過，深圳的短板也在彌補，發展勢頭也非常迅猛，并且長于科創，是全國首個標準國際化創新型城市，這一指標在GaWC的評價機制沒有辦法完全展現。生產性服務業固然重要，科創才是未來發展與競爭的關鍵。

另外飽受質疑的城市是成都，2016年成都初次上榜就一鳴驚人，是全世界提升最快的城市，連升4級至Beta-，此后年年上升，似乎GaWC對成都過于“偏愛”。

本·德魯德說成都上榜“主要得益于成都與亞太地區愈發緊密的聯系”。與重慶相比，成都雖然不是直轄市，但國際化程度要高于重慶，十多家領事館選擇駐扎成都，總數僅次于上海、廣州。在對西南地位的輻射上，無人能敵。天府之國的成都平原也要比立體重慶更加具有優勢，成都第二座機場天府國際機場正在建設，成為北京之后第二個擁有雙4F機場的城市。此外，成都茶館等豐富的街頭文化歷史悠久，知名度高，許多國際性活動在西南地區都首選成都。

GaWC讓我們可以從世界的角度看中國城市，今年有超過280位專家學者為GaWC2020榜單貢獻力量，在對中國的研究里也不乏黃色面孔。但我們對GaWC也要持有保留意見，就像大眾的質疑一樣：這份外國榜單能否真正的反映中國國情？

蘇州的外資企業數量、外資利用率都居全國前列，制造業也高度全球化，與世界市場存在大量聯系，但從GaWC的角度出發就不受青睞，不如省會城市南京，同類型的城市東莞則榜上無名，青島降級或許是相同的原因。

準確iA識GaWC城市排名

對于GaWC榜單，媒體關注較多而學界解讀較少，媒體又多從“城市排位”的角度來切入，這是讀者愛看的，也是片面的。本·德魯德2017年在同濟大學說過，“GaWC的世界城市排名僅用于揭示其方法論所對應的有限內涵，而不宜做過多的解讀，在實踐中需謹慎地應用。”也就是說，GaWC榜單是對其理論來源所構建的數學模型的一次應用，一個驗證，而不是世界城市的排位賽。

一份榜單，在明確其內涵以及適用范圍去解讀才有意義，單純關注GaWC排名數字的升降，是反GaWC精神的。排名高低不反映城市實力，GaWC排名是希望城市能夠更準確地找到自己在全球化經濟中的位置，尋找相互聯系的城市“資產”，根據城市定位，或是爭取在全球網絡中占據主導性地位，承擔全球職能，或是爭取在全球價值鏈上游謀得一席之地，或是在區域網絡中占據優勢地位。

從GaWC榜單里我們要認識到，城市發展要有自己的特色定位，要關注到城市的專業領域特色和核心競爭力，既要靠自己發揮長處，也要和別人合作彌補短板，在城市網絡中發揮重要作用。

德魯德在多次演講里都傳達了一個觀點：從全球城市視角來看，一個城市作用的大小不是這個城市擴張得有多快，而是這個城市對外聯系度有多高。考慮到GaWC更關注連接性，這是一份“合作”的榜單而非競爭的榜單，聚焦城市排序的進退，追求更高的名次是不明智的。

中國社會科學院城市與競爭力研究中心主任倪鵬飛曾在2010-2014參與過GaWC的研究工作，他認為GaWC“不是評級機構，而是嚴肅的學術機構。”排名會讓城市過于樂觀，很多城市認為自己是全球—二線城市，但在全球城市網絡中還處于“被指揮”的地位，實際上還存在一些差距。我們不能看到一線、二線就沾沾自喜，沖昏頭腦。

本·德魯德在2018年接受每經采訪時就GaWC榜單為中國城市提過建議：進一步提升國際化，需要更大程度地將全球主要城市成功的“硬件要素”，如機場、大學、知識密集型商業園區，以及全球商業環境、高效的管理等，與注重生態和社會的可持續性，如提高生活條件、城市吸引力和穩定性等“軟件要素”相結合。未來經濟發展從追求高增速轉向高質量，政治、文化、交通、教育、醫療、科研等方方面面的均衡發展才能讓城市更舒適。

近幾年，中國城市與外部世界的互聯互通持續增長。還有寧波、澳門等14個中國城市隱藏在今年的（High）Sufficiency梯隊。可以預見未來會有更多中國城市的面孔在榜單出現。

按照GaWC副主任凱瑟·佩恩與本·德魯德的說法，世界城市布局已向亞太地區傾斜，同時，隨著更多中國城市加入其中，世界城市或將邁入“中國世紀”。

的確，還是中國人最關心這份遠在英國的榜單，在GaWC網站最近的訪客地圖上，來自中國的ip地址，貢獻了絕大部分訪問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