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的影響

吳晨 謝青林 柒江藝

[提要] 稅收作為政府宏觀調控的重要手段之一，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勢必會對產業結構調整產生影響。本文基于江蘇省2002～2016年13個地級市面板數據，運用面板數據固定效應模型實證檢驗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的影響，并提出相關建議。

關鍵詞：稅收競爭;產業結構高級化;產業結構合理化

一、引言

當前，我國經濟發展已由快速增長過渡到高質量發展階段，而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一主線，實現產業結構升級優化，則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支撐。自1994年分稅制改革以來，地方政府的獨立稅權受到制約，在以經濟增長總量為績效評估重要指標的背景催生下，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不斷加劇，各地區競相通過稅收返還和稅收減免等方式來降低稅負以吸引要素資本的流入，這勢必對當地的產業結構產生影響。厘清稅收競爭與產業結構間的關系，有助于中央政府協調稅收競爭，以更大程度發揮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作用。江蘇省作為我國經濟發展水平較領先的大省，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較為激烈，且江蘇省省內蘇南、蘇中和蘇北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存在顯著差異，這使得將江蘇省作為研究樣本更具代表性。

二、文獻綜述

目前，國內外學者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稅收競爭存在性及其效應研究。Tibout（1956）認為地方政府的效率是通過政府間的稅收競爭來實現的。Smart和Mints（2004）通過對加拿大各省稅收情況實證分析，考察了企業投資決策與稅收競爭的關系。周黎安（2004）認為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并不會對提高政府工作效率有任何促進。郭杰、李濤（2009）總結以往經驗，得出地方政府間的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和財產稅之間是相對競爭，而個人所得稅則具有絕對競爭的特點。龍小寧、朱艷麗等（2014）通過建立空間自回歸模型和兩驅制的空間自回歸模型發現營業稅和企業所得稅對于地方政府間的競爭影響更為穩健，且政府間對于外資的稅收競爭強度要大于內資。李一花等（2017）對不同稅種的稅收競爭進行分析，得出增值稅、營業稅對區域內的經濟發展有抑制作用的結論。肖葉（2017）運用面板數據從稅收總量和稅收結構兩個方面實證分析，結果表明，總量上，稅收競爭制約了我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分稅種來看，增值稅競爭促進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企業所得稅競爭則對產業轉型升級產生了抑制作用?？琢畛?、高波、李言（2017）結合市場開放因素研究得到，地方政府的稅收競爭一方面有利于產業結構高級化，另一方面抑制了產業結構合理化。二是稅收政策影響產業結構的研究。張斌（2011）通過格蘭杰因果檢驗、協整分析和脈沖響應分析得出，稅收政策對于三大產業的影響具有滯后性。張麗麗、李鴻磊（2017）基于面板數據使用隨機效應和固定效應分析發現，行業稅收負擔對于產業結構升級存在負面的影響，且隨著產業結構升級水平的提高影響增大。Mutsumi Matsumoto（2019）分析了區域稅協調對于稅率的福利影響，發現區域間的資本流動以致生產效率變化，最終導致產業結構變動的結論。甘行瓊、蔣炳蔚（2019）使用面板門檻模型得到結論，當市場化程度提高時，稅收對產業結構轉型的影響是先減小后增大的。

已有文獻為我們提供了參考借鑒，但還存在以下不足：第一，在研究對象的選取方面，多基于省級層面進行分析，而稅收競爭在省以下的市、縣級政府間體現得更為充分。第二，學者們驗證了稅收競爭的存在性，但在稅收競爭效應方面，多關注于稅收競爭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對產業結構影響的研究還相對較少。第三，在稅收政策對產業結構的影響方面，多忽視了政府間經濟空間和地理空間的競爭關系，僅從本地區內部對其影響效應進行考察。

三、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影響機制分析

本文主要從產業結構的高級化和合理化兩個方面來分析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的影響機制。產業結構高級化是指一個地區產業中心逐漸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再向第三產業轉移的動態過程，反映產業結構升級率;產業結構合理化則是指產業之間的耦合程度與產業的質量，反映了產業之間的協調程度以及資源在產業里面的利用程度。首先，稅收競爭對于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宏觀層面上，對地方政府來說，稅收競爭是提高本地區經濟增長的重要手段之一，然而受政績考核等影響，地方政府更鐘情于短期見效的項目，這類項目主要集中于基礎設施方面，這間接造成產業的同構化問題出現，阻礙了產業結構高級化的進程。稅收競爭對于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影響在微觀上也有一定體現，主要表現為稅收競爭帶來的要素資本流動。稅收競爭使地方政府競相實施一些稅收優惠措施，這可以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有益于企業提高投資收益率，進而增加區域資本總量。而我國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多表現為互補型稅收競爭策略，即當某一地區對產業實行稅收優惠政策以后，那么其他地區會根據該地區的稅收優惠政策采取相同的手段來發展本地區經濟，在這種情況下，當該地區的某產業形成了競爭優勢后，其他地區會采取相同的稅收優惠措施，導致了地區間極容易形成產業結構的同質化，從而不利于產業結構的高級化。產業結構的合理化衡量的就是產業與就業人員之間的耦合度和均衡性。地區間相互模仿的稅收競爭行為會促使勞動力在三大產業間的快速流動，從而加快產業結構合理化的進程。所以對于產業結構的合理化來說，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是具有正向作用的。

四、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影響實證分析

（一）模型設定。為驗證上述假說，現構建以下模型進行實證分析：

其中，下標i和t分別為i市和t年，衡量產業結構的指標有產業高級化（TS）和產業合理化（TL）兩個指標，產業結構高級化反映了產業結構升級率，產業結構合理化通常用產業結構偏離度來解釋。Compe為稅收競爭水平，X為其他控制變量，？琢、？茁為相應系數，？滋為隨機擾動項。

（二）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本文選取干春暉、鄭若谷（2011）的做法用產業結構升級率，即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之比衡量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其中TS值越大，說明產業結構升級越快。選用產業結構偏離度衡量產業結構合理化，公式如下：

其中，Y表示產值，L表示就業，根據古典經濟學解釋，當各部門生產力水平相同，經濟發展趨于均衡狀態，即yi/li=y/l，TL值越大表示產業結構越不合理。

2、核心解釋變量。地方稅收競爭是分稅制下特有的產物，是地方政府為吸引資源進入轄區內部而展開爭奪的手段，本文借鑒傅勇、張宴（2007）的做法，構建如下稅收競爭指標：

式中，Compe是地方政府間稅收競爭指數，Taxtj是t年樣本市j項稅收收入的總和，Gdpt為t年樣本市地區生產總值之和，Taxtj/Gdpt表示t年j項稅收的總體平均實際稅率，地方政府間稅收競爭水平Compe是全省的稅收平均實際稅率與某一地區稅收平均實際稅率之比，該地區的平均實際稅率越低，稅收競爭水平越大，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就越激烈。

3、其他控制變量?？刂谱兞縓it包含：固定資產投資水平（X1），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衡量、外資利用水平（X2）用實際利用外資絕對額衡量;金融發展水平（X3）用年末金融機構貸款余額與地區生產總值比重衡量。

（三）數據選取。本文選取2002～2016年江蘇省13個地級市的年度面板數據作為樣本，數據來源《江蘇省統計年鑒》以及國研網和EPS數據庫，為了使數據更加合理，進行了單位根檢驗以及協整檢驗，確保數據的平穩性。

（四）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實證結果。本文首先對全省范圍內稅收競爭以及蘇南、蘇中和蘇北地區的模型進行了豪斯曼檢驗，基于檢驗結果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對式（1）進行參數估計，結果如表1所示。（表1）

從表1回歸結果可以得出：第一，江蘇省全省范圍內地方政府間稅收競爭能夠促進產業結構的調整升級?？偟膩碚f，江蘇省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和產業結構的調整之間為正向關系，這和崔志坤、李菁菁（2015）政府競爭能夠促進產業結構升級的結論一致，驗證了稅收競爭與產業結構高級化存在正向作用的理論機制。第二，蘇南、蘇中以及蘇北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都可以推動產業結構的高級化，其中，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在蘇南地區較顯著，其次是蘇中地區，最后是蘇北地區。

（五）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實證結果。對全省范圍內稅收競爭以及蘇南、蘇中、蘇北4個模型進行豪斯曼檢驗，結果顯示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原假設，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對（2）進行參數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表2）

從回歸結果可以得出：第一，整個江蘇省內地方政府間稅收競爭對于產業結構合理化表現出明顯的正向作用。這和肖葉（2016）的實證研究結論一致，驗證了稅收競爭與產業結構的合理化之間存在正向作用機制。第二，蘇南和蘇中地區地方政府間稅收競爭推動了區域內的產業結構合理化，蘇北地區則抑制了產業結構合理化。

五、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江蘇省2002～2016年13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運用面板數據固定效應模型對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與產業結構調整之間的關系進行研究，得到結論如下：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高級化和合理化的影響顯然并不是一個固定的模式。具體包括：第一，江蘇省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高級化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江蘇省全省的創新能力較強，產能利用率相對較高，各個產業發展比較均衡。第二，江蘇省地方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合理化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江蘇省內的人才和資本的流動水平相對較高，就業結構和產業結構相對均衡。第三，經濟發展水平對產業高級化有一定影響。經濟實力較好的蘇南和蘇中兩個地區政府間的稅收競爭更能促使產業結構高級化，而蘇北地區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對產業高級化產生的促進作用相對較弱。第四，經濟發展水平對產業合理化有一定影響。蘇南、蘇中地區政府間的稅收競爭對于產業結構的合理化都表現出了一定的促進作用，而對蘇北地區則是抑制作用。第五，從控制變量來看，金融規模及實際利用外資對產業結構高級化有促進作用，實際利用外資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產生了促進作用。

鑒于以上的實證結果，提出以下建議：第一，實行差別稅收優惠政策。從區域角度而言，適當加大對蘇中、蘇北地區的稅收扶持力度，讓更多資本流入蘇中蘇北地區，促進產業發展的多元化，從而減少稅收競爭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負面影響。從產業角度而言，對第三產業稅收優惠傾斜，推進經濟資源往創新驅動行業。但就蘇中及蘇北地區而言，要在穩定第一產業及發展第二產業的基礎上，加大第三產業的政策傾斜，優化產業結構。第二，加大減稅降費力度。中北部地區在創新能力、基礎設施等方面存在局限，減稅降費力度加強對于蘇中蘇北的發展來說，會帶來很大的發展優勢，同時能夠推進良好稅收競爭環境的形成，促進省內各地區的均衡發展。第三，建立財稅利益協調機制。應當繼續深化改革，充分發揮稅收在產業結構升級中的作用，以促進產業結構的轉型。除此之外，還要合理劃分各地政府之間的財權和事權，促進稅收競爭在一個合理的區間內進行。第四，完善政府的績效考評機制。完善現有的績效考核機制，讓地方政府不再只追求GDP的增長，而是追求經濟發展的高質量。

主要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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