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豐
北京大學教授邁克爾·佩提斯近日在英國《金融時報》發表的文章中提到,過去幾十年,中國能夠通過出口導向型經濟成功融入全球化,很重要的一點是依靠成本優勢。當前中國提出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一個重要方面是擴大內需消費。問題是,擴大內需在GDP中所占比重,相應要增加勞動者的收入和社會保障水平,從而導致人力成本上升,內循環與外循環之間就形成了矛盾。怎么解決這對矛盾,需要依靠創新發展新的經濟動能,產生新的經濟亮點。
佩提斯的觀點有一定道理,但要依靠創新構建“雙循環”,首先要把握好創新的方向,在創新治理方面下功夫,解決因為創新帶來的問題。
第一,要把握好創新的方向?,F在我們普遍把創新看作增強經濟競爭力,解決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問題,提高中國在國際上話語權的手段,這個方向沒有錯。同時創新不僅僅是為了發展經濟,也還要為社會發展服務,增加人民群眾的福祉。
第二,如何做好創新。當下各地科技相關會議都在討論如何發揮好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盡快解決“卡脖子”問題。同時,我們有必要思考的是,政府在創新中該怎樣發揮作用,是不是像過去那樣以統一指揮、軍事化作戰的方式來搞創新?
在創新活動中,政府的主要目的,一方面是促進創新,增加經濟競爭力;另一方面是做好創新治理,防止由創新造成的收入差距擴大和貧富分化,以及其對“雙循環”建設所構成的負面影響。這個問題,在當前第四次工業革命帶來的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等新技術廣泛應用后會更加明顯,比如疫情中凸顯的“數字鴻溝”問題。
科技創新治理存在“科林格里奇困境”,意思是一項技術的社會后果在技術出現的早期,往往很難被預料到,不能及時給出治理方案。當負面后果被發現時,技術卻往往已經成為整個經濟和社會結構的一部分,再對它進行控制已十分困難。
針對科技創新治理問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在今年發表的《科技和創新的數字化》報告中提出了預期治理理念,通過建立三種能力:預見或遠見、跨領域的集成和公眾參與,來提供盡可能有效和務實的技術創新治理。其核心解決四個“W”的問題:什么時間進行治理,誰來參與治理,怎樣治理以及為什么治理。
與傳統的管理(治理)相比,預期治理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區別。一是技術創新治理不僅僅是立法機構、政府和監管機構等出臺政策法規和實施就夠了,它還要讓普通公民參與到對他們有影響的技術創新治理中去。這樣可以增加老人、弱勢群體等在面對諸如“健康碼”之類的“數字鴻溝”時的話語權,幫助他們縮小鴻溝。二是預期治理要對未來的可能性提出問題,以便在當下采取行動來幫助實現我們決定想要的未來。
預期治理不僅是一個理念,OECD也總結了世界上許多國家所采取的100多項政策措施,比如應對新科技的國家戰略和議程、新興技術的規制,相關政策的評估以及技術創新治理的利益相關方參與等,并對這些政策措施的重要性進行排序,予以推薦。由于大量跨國應用的存在,技術治理需要國際間合作才能完成,數字化技術也容易突破地域限制,充分與科技領先國家交流合作就非常有必要。比如,比爾·蓋茨提出收“機器人稅”,有國外專家提出“全民基本收入”,建議頒布避免人工智能、機器人等科技成果擴大收入差距的政策法規等,我們都可以結合自身實際情況予以研究謀劃。
開展科技創新治理是世界各國都面臨的問題,中國需盡快采取行動,不但在技術上走在世界前列,在技術創新的治理上也成為世界領先。一些防止技術創新擴大社會收入差距的政策、法律法規需提早謀劃,建立完備的社會保障體系,由此,我們能夠更好地刺激創新研究,促進內循環,進而帶動外循環。▲
(作者是中國發展戰略學研究會副理事長、北京交通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