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
摘? ? 要:法治如何從制度層面的單純移植延伸為文化層面的深層結合,成為法治中國建設中急需解決的問題。從社會主體的視角,形成法治文化的認同,是追求社會同一性的互動過程,在參與性框架下達成的主體交疊共識。與中國法治文化相適配的社會主體,必須擁有對法律有充分認知、依賴與體認乃至信仰的精神品格。只有具備社會主體理性,才能彌合法律制度和自我觀念之間的斷裂,才能突破文化的沖突,化解社會參與困境,為法治中國建設提供精神支撐。因此,構建法律職業共同體,強化執政黨的依法執政,堅持人民主體性地位與推進多元主體協同共治,是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文化的必經之路。
關鍵詞:法治;文化認同;理性主體
中圖分類號:D90-05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文章編號:2095-7394(2020)03-0095-07
隨著“法治”日益成為社會主流話語,如何將現代意義上的“法治”與中國社會及文化傳統相結合,如何將法治從制度層面的單純移植延伸為文化層面的深層結合,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中急需解決的問題。法治中國概念的提出,意味著作為世界普遍共識的法治,在中國場景下進行法治建設,需要滿足中國特色的價值和訴求。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法治文化”,成為貫通法律普適性意義與中國特色道路的契合點。文化是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意識整合,文化認同則來源于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中社會主體性和參與性得到充分的尊重與認可。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需要全社會共同參與,需要全社會法治觀念增強,必須在全社會弘揚社會主義法治精神,建設社會主義法治文化。”[1]全社會的共同參與,依賴于社會主體對于法治精神的追求,是從中國社會的內在視角對法治進行的實踐與運用。只有從中國社會主體出發來審視法治實踐,才能保持法治在中國的文化主體身份;只有滿足中國人對理想社會的追求,才能在現代與傳統、普遍與特殊之間尋找并發展符合中國特色的法治模式。因此,研究社會主體的法治文化認同是推進全面依法治國和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途徑。
一、法治文化認同的概念界定:社會主體的視角
“認同(identify)”理論產生于20世紀50年代西方心理學領域,近年來被社會學、人類學、政治學、文化學等學者從各自學科角度進行引申應用,其核心概念從最初的處理個體如何融入群體,獲得身份的問題,擴展為更為廣泛的含義,成為處理全球化問題中的同一性和差異性的核心概念。在中文語境下,《辭海》中對“認同”的解釋為:泛指個人對他人有共同的想法,即人們在交往過程中,為他人的感情和經驗所同化,或者自己的感情和經驗足以同化他人,彼此產生內心的默契。由此我們可以將“認同”定義為個體在心理上對其他對象的認可與接受,進而將其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并成為自身一部分的心理過程。法治的認同是一種文化的認同,法治文化是依托于特定社會形成的法律制度及在此基礎之上人們形成的法治理念與價值的聚合。作為動態實踐的法治,其制定以“人”為出發點,過程以“人”為實施者,目標以“人”為落腳點,法治文化也正是“人”,即社會主體運用法律規則進行社會實踐所生成的行為與觀念的集合。因此,界定法治文化認同的概念,首先需要說明社會主體對整個社會法律規則的承認與體認的動態過程。具體而言,從社會主體視角來審視法治文化認同的概念,應當包括以下兩方面含義。
(一)法治文化認同是以社會主體為本位,追求社會同一性的互動過程
法治在成為一種治國理政方式的立場,是站在“人”的對立面的。由于社會中的“人”存在著各種惡性,應此選擇用固定化的法律規則來進行管理和約束,將“人”作為法律統治的對象,社會管理以法律制度的強制執行為基本方式。在“法治就是法的統治”的經典命題下,“人”的作用被弱化甚至忽視。然而隨著法治的不斷推進,法治逐漸體現出從“文本”到“人本”的當代轉換,從“法律規則的他律”到“社會主體的自律”的理性回歸。正如馬克思的所說:不是人為法律而存在,而是法律為人而存在。[2]在法治文化的氛圍中,社會主體是規則創設的參與者,社會主體的權利保護是法律制度的服務者,社會主體是法治成果的受益者。從認同概念的個體角度來看,實現認同的多少與個體受尊重的程度有緊密聯系,對于更尊重自我的群體,個體認同的程度也會更深為深刻。因此,法治文化認同的前提是所實施的法律制度建立在對社會主體的尊嚴與自由、進步與發展的保護之上。
社會同一性,即與團體理想一致的內在保持感和團體的歸屬感。既然法治文化認同是以“人本”為前提,那么社會中存在的各類不同主體則是通過不斷追求社會同一性來浸潤法治思維,實現整個社會的法治文化認同聚合。認同的過程就是不同主體在社會中不間斷互動的過程,即人會按照自我(行動)——他者的眼光——反身自我(修正行動)的循環方式不間斷地進行互動并調整自我。[3]因此,法治文化認同是社會主體尋求社會同一性的互動過程,主體按照社會公認的法律制度與理念,自覺地審視自己、反省自身、修正行為,不斷反復,最終生成個體、群體與整個社會的穩定歸屬感。
(二)法治文化認同是在參與性框架下達成的主體交疊共識
自新中國進行法律制度建設以來,將法治作為中國社會發展的方向已經成為最普遍意義上的共識,但是圍繞著“如何在中國實現法治”以及“中國應當實行什么樣的法治”的問題,不同社會階層與群體之間,還是同一階層或群體的不同成員之間,都有著不同的立場、價值取向與利益訴求,存在著分歧甚至爭斗。承認社會主體的多元利益追求,與形成法治文化認同并不矛盾,認同并非單一的體認,而是在參與性框架下達成的交疊共識。這種交疊共識,既包括政治的正義觀念,也包含了在道德基礎上被確認的社會觀念、公民作為人的觀念、正義原則以及關于合作性美德的解釋。[4]法治文化認同是多元社會的價值重建和規范選擇,構建讓各種意見得以表達的參與平臺,允許不同社會主體充分發表觀念和提出意見,通暢對話渠道,進行辯論與分析,融貫隔閡,消化沖突,最終保證社會民眾的愿望及其背后代表的傳統正義觀念得以實現,成為解決文化價值的理性多元與社會秩序穩定統一之間矛盾的新途徑。
二、法治文化認同需要主體理性:耦合與突破
認同作為一種主體之于客體的關系,法治認同不僅關乎某個個體自己內心的法治意識的形成,更是社會主體在復雜的社會交往中對社會法律規范從理解、接受以至最終認可的互動過程,更多體現為社會主體與法律客體之間雙向互動,既包含客體對主體需要的滿足,也包含主體對客體價值的接受,尋求的是主體與客體在價值觀念上的最終契合。法治的形成,無疑離不開社會主體的內在驅動,同時也必須以社會主體的幸福為主旨和追求。
盡管法治發端于西方社會,但其擴展至全球,卻因不同社會的歷史和文化背景,衍生出多種制度體系和治理模式。中國法律體系的建立,一直處于西方文化強勢沖擊和傳統文明黯然蒙塵的痛苦抉擇之中。西方的法律制度如何滿足中國社會的要求,中華文明如何在法治的視野下獲得新生,這都不再僅僅是法律制度或秩序的本身,更有賴于主體的文化意識和自覺。與法治相匹配的認同主體,必須是法律化的主體;與中國法治文化相適配的社會主體,必須是擁有法治品格的理性主體。理性社會主體的法律品格是主體對法律有充分認知、依賴與體認乃至信仰的精神品格,只有具備社會主體理性,才能彌合法律制度和自我觀念之間的斷裂,才能突破文化的沖突,化解社會參與困境,為法治中國建設提供精神支撐和內發要素。
(一)理性主體具備的法治品格
1.從“主體性”到“主體間性”的思維變革
伴隨科技與工業的進步,人在與自然的不斷博弈中逐漸改變被動地位,以自由競爭、平等交易為原則的商品經濟,進一步促進了人在社會中的獨立自主。現代性是現代社會的根本屬性,而現代性體現于社會個體方面的最主要特征就是主體性,強調人作為社會主體具備的個體獨特性與自主性。然而現代社會對主體性的過渡強調與片面發展,帶來諸多問題,市場經濟中的每個個體如果只注重自己的主體性,個體與個體之間的聯系與結合會產生矛盾,社會無法形成合力,進步亦會受到阻礙。人們逐漸認識到主體性固然是重要的,但是一旦離開了主體間性,疏遠了他人和世界,主體的自由和價值就如水中望月,鏡里看花。于是,從自我到他我,從主體性到主體間性,也就是邏輯發展的必然。
“主體間性思維”是對社會主體與主體之間關系的考量,是社會進步和構建法治的要求。法律規則的基礎和中心是權利,規則意識的形成又是法治構建的內在因素。擁有了主體間性思維,社會主體不再絕對強調自己作為權利主體,在交往過程中同時會考慮對方作為權利主體的地位和要求,平等的社會主體間通過交往合作、協商互助,彼此承認和賦予相應的權利,甚至由單獨的個體聚合成為利益共同體。“權利不是一臺獨角戲”,“它是一種關系,和關聯性的一種表達以及一種合作形式”。[5]在哈貝馬斯看來,社會主體只有在“主體間性”思維的基礎上,只有主體之間在發生交往互動的過程中,才能形成規則意識。法治社會中對主體規則意識的要求,不僅是了解規則內容以及遵守規則,而且還包括“將規則作為自己行動的理由和動機”,它包含了“對社會角色和社會規范的行為期待”,“只有行動者甲和乙能夠彼此對對方是否遵守一條規則作出判斷的時候,他們才有可能遵守這條規則”[6]。
2.法治文化認同需要社會主體的“交往理性”
現代社會是一個多元化社會,不同利益訴求與價值追求,如何在此基礎上形成共同體的整合,如何達成法治文化的聚合,依靠的不僅是單純對于固定法律規范的強制遵守,而應當是以差異作為出發點,不同主張和訴求的個人、組織通過平等對話、交流溝通從而獲得共識,在理性交往中選擇將法治作為社會治理的基礎。理性的主體間交往,是通過平等而誠實的對話達成的包容和理解,將理性概念建立在“主體間性”上,是社會交往行動的核心,也是生成法治認同的基本途徑。
3.社會主體在價值共識基礎上達成的“公共理性”
當代社會中的價值多元、組織多元、文化多元等已成為顯著特征,社會治理范式也從單向管理逐漸向多元治理轉換。在多元主義社會大背景下,構建包容性法治的需求日益明顯。不同利益主體之間,很難就某項存在分歧的法律法規達成一致的看法,即便有外力的強制干預,任何一種沒有價值共識作為基礎的社會規則,得不到人們內心的擁護與信仰,也很難實現其預期的效果。法治文化認同的實現需要社會主體通過長期民主社會生活形成的一種理性能力,即公共理性。羅爾斯說:“公共理性是一個民主國家的基礎,它是公民的理性,是那些共享平等公民身份的人的理性,他們的理性目標是公共善,此乃政治正義觀念對社會基本制度結構的要求所在,也是這些制度服務的目標和目的所在。”[7]公共理性是社會成員的一種政治思維,適用于社會主體就公共政策或法律法規等具有較大影響的、涉及大多數人或公共利益的公共問題,達成最基本的價值共識。
(二)社會主體發揮的法治文化功能
現代法律規范體系的構建與社會法治文化的二元結構,使得法治進程呈現出能動特點,法律制度是法治的外在軀殼,法治文化則是法治的內在靈魂,而法治文化的形成則源于社會成員對法治的價值期望與主動選擇,只有當法律規范與價值追求相統一,外來移植與本土資源相統一,法治秩序才能表現為一種內在自覺。因此,社會主體在法治的構建中發揮著重要功能。
1.耦合法律規范與價值追求,彌補制度與觀念之間的斷裂
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二元并存與互動下建立起來的現代國家秩序,法是兩者之間的利益調節器和穩定器。這兩種不同運行體系在結構上的穩定,依賴于社會主體內心的價值追求能夠被賦予合法性,才能夠得以建立普遍的秩序。“任何社會都是一種道德秩序,它必須證明它的分配原則是合理的;它必須證明自由和強制的兼而并用對于推動和實施它的分配原則來說是必要的,是天經地義的。”[8]因此,法律規范所蘊含的價值與社會主體所追求的價值,雖然分屬于不同的運行體系,但是之間存在互動回應,社會主體理性則是二者之間的耦合劑。一方面,通過社會主體的理性共識,社會成員的價值觀念聚合為法治理念,注入法律體系,成為法律規范蘊含的價值;另一方面,將對制度價值的認同內化為自覺行動,制度所包含的價值又通過社會主體的理性交往輻射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當然,這兩方面的運行不可能總是同步的。兩者之間當然會存在著障礙與阻力,保持適當的合理的間距則為他們相互關系的常態,因此理性溝通成為最佳途徑。具有理性精神和意識的社會主體,他們通過在理性交往中達成理性共識,能夠對合理性間距進行正確考量、有效整合、減少阻力,在對法治文化的體認過程中,耦合制度規范與價值追求的融貫互動,彌補制度與觀念不同步而產生的裂痕,將社會整體價值導向盡可能地轉化為法治理念,從而實現法治秩序的自覺遵守。
2.突破法治建設中的人文困境,實現現代法治與中國傳統的共融
起源于清末改制,幾千年封建社會制度下形成的中華法系逐步解體,代之而來的是發端于西方的法學概念、理論與制度的借鑒與引進,此后,中國法治踏上近代改革與轉型之路。
韋伯曾指出:“任何事物,從一種觀點來看是合理的,從另一種觀點來看很可能是不合理的,因此在各種不同的生活領域 、所有文化地區,合理化的特征差異極大。”[9]單純的法律橫向移植所帶來的各種異質性法治文化與中國傳統法律文化的沖突,無法避免且一直存在,成為阻礙中國法治秩序構建的人文困境。一方面,移植來的規則與制度,本質上是西方文化的產物,甚至與我們原有的文化價值相悖,如何能夠融入中國的歷史,符合我們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另一方面,中國傳統文化中濃厚的封建禮教逐漸與現代社會的建設也確實存在格格不入,如何在代代相傳的中國文化傳統中逐漸滲入現代法治的理想信念?突破中西文化顯性矛盾的關鍵在于將對人的重視融入到法律規則的內涵之中,同時將人對法的信念融入到自身行為的血液中去。通過社會主體的理性交往、理性參與、理性對話,實現法治與人文的互動、共存、共榮,從而在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治文化進程中實現新格局。法律制度的簡單移植不會生成法治社會,更無法形成法治文化,法治認同也就無從談起,社會主體在強制與被迫中只會陷于精神困頓。要使符合時代發展規律的人文與法治并行,將符合公民法治需求的法治精神與人文精神高度弘揚,依靠的一支重要力量就是社會理性主體法治品格的養成。
三、法治文化認同的再啟蒙:理性主體的架構與重塑
法治是一個歷史的發展過程,清末改制以降不斷前進的法治改革,基本實現了中國國家與政府層面的法律制度規范化。中國法治的側重點從制度到文化,從強制到認同,成為新時代中國法治理性精神的再啟蒙和新革新。中國法治文化應當由中國社會及中國人所發展,這種特定的文化基因體現為法治的中國語境,更將體現在中國語境下的社會主體。社會主體一方面將傳統文化寓于價值追求之中,另一方面對法律規則進行理性選擇,通過對自身利益、意識與觀念的整合,實現法治的全面認同,法治中國才能從藍圖變為實踐。一般意義而言,主體在社會中的表現形式包括:個人主體、集團主體和社會主體。在中國語境下,從主體上看,法治認同是在不同社會主體之間的演進和擴展過程。從最初的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學理認同,到被國家執政黨在治理國家的過程中所接受與認可,上升為執政黨整體的法治認同,再通過社會治理過程中自下而上的推進,形成全社會的普遍性民眾認同。因此,在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文化中發揮關鍵作用的應該是法律職業共同體、執政黨以及人民這三種主體形式。
(一)構建法律職業共同體,重塑共同法律人格
德國社會學家騰尼斯在《共同體與社會》一書中,從現代社會學的角度闡釋了“共同體”的概念,他將其表示為:建立在有關人員的本能的中意或者習慣制約適應或者與思想有關的共同的記憶之上的精神性聚合體。[10]在他看來,“共同體”包括三種基本形式,即以血緣為紐帶形成的家庭或氏族;以地域、歷史及共同生活形成的民族;因精神聚合而聯合起來的穩定團體。前兩種共同體都有著實體組織與固定成員,而后一種共同體則是基于共同價值、共同思維、共同品質而達成的虛化存在。法律職業共同體就是后一種共同體形式,它不是簡單的法律職業個體的聚合,而是建立在所有法律職業者具備的共性之上,只有當這一職業群體的所有成員運用共同的法律話語,形成共同的法治文化,信仰共同的法治精神,并且向社會中其他個人或群體折射或反映出這種整體性的人格意志,這種以法官、檢察官、律師、法學學者為核心的法律職業人員才形成了意義上的法律職業共同體。借鑒與移植而來的法律制度,因為與本土社會的脫離而成為空中樓閣無法落地,迫切需要人為的努力將其與本國經濟社會融合銜接。在這其中,法律職業共同體的構建,其形成的整體性法治文化,對于移植法律本土化進行研究論證、適應調整、緩沖彌補,和對民眾法治態度的極強示范作用,都將成為法治中國建設的“起點推動力”。
隨著統一司法考試制度的實施,法學教育的蓬勃發展,以及新一輪的司法制度改革,我國正在開啟法律職業正規化、職業化及專業化的改革之路。然而,我國法律職業共同體目前尚停留在厘清概念階段,不同身份的法律職業者之間尚未形成統一一致的精神共識,因此,一場從理念到制度的變革迫在眉睫。其一,以守法主義為基礎構建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共同法律人格。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形成基礎是不同角色法律人所共有的、趨于一致的法律人格,其內部共有的“守法主義”職業倫理則是構成這種人格的關鍵因素。守法主義作為一種倫理樣式,它是法律職業成員遵循法律規則、將法律規定的權利義務關系看作其職業行為中需遵守的道德關系的一種信念,它極大地彰顯出法律職業共同體所具備的法治文化認同。其二,建立常態互動制度促進法律職業共同體內部成員的職業交流與轉換。不同角色的法律職業人員之間如果無法形成統一的執法司法理念,那么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形成就是天方夜譚,無源之水。彼此尊重、職業平等、制約平衡、良性互動的關系,是法律職業共同性形成的基礎。通過建立法律制度共同體內部不同職業之間的人員流動制度,法官、檢察官、律師及法學專家等各個角色之間暢通互通渠道,引導職業平等,提升整體榮譽感,進而凝聚為推進法治文化建設的合力。
(二)構建法治型政黨,強化執政黨的依法執政
執政黨的執政,是某一政黨在合法程序的約束下,通過獲取國家政權,運用國家公權力的政治過程。雖然執政黨有自己的黨內規范,國家權力運行有國家的法律規范,但是并不意味著執政黨的權力行使就不受國家法律的規制。在法治中國的建設中,政治權力的運行是必然存在的。執政黨是法治建設的主導者,作為推動法治前進的動力本身,執政黨的政治行為也需要法治化,只有政治權力受到法律制度的嚴格約束,中國法治建設主導者才能獲得民眾的支持,實現法治認同的聚合。要實現法治在中國的全面認同,發揮其在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中的承載作用,還必須依托中國共產黨的推動力,它是法治文化認同形成的“核心推動力”。因此,需推進執政黨的法治化建設,以法治建設主導者的力量,凝聚法治中國的文化認同。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明確指出,依法執政既要求黨依據憲法法律治國理政,也要求黨依據黨內法規管黨治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建設,包括了完備的法律規范體系、高效的法治實施體系、嚴密的法治監督體系、有力的法治保障體系與完善的黨內法規體系。將執政黨的黨內法規體系作為社會法治體系的組成部分,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法治建設中未曾有過的,是中國特殊國情下的特殊安排,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依法執政、建設法治型政黨的決心和理念。一方面運用憲法對執政黨治國理政進行原則性規范和約束,實現黨的領導權法定化;另一方面通過黨內法規對黨治黨管黨進行精細化規制和推進民主科學執政。執政黨作為推動社會法治化與現代化的核心角色,依托其縱橫交錯的立體網狀結構,其對法治形成的政黨認同對于整個社會法治認同的形成發揮著模范作用。
此外,法治型政黨的建設,不僅關乎各級黨委與黨組織,也在于每個黨員的作用發揮。中國共產黨的黨員與黨組織之間有著極其緊密的隸屬關系和聯結關系,如果將中國共產黨的組織結構體系比作一張大網,那么黨員就是這張大網上每個關鍵的結點。要借助黨員與基層黨組織之間的這張關系網,依托每個關鍵結點的作用發揮,對全體黨員進行法治思維的引領和指導,從而形成對中國法治事業的高度認同聚合。
(三)堅持人民主體性地位,推進多元主體協同共治
法治文化的認同歸根到底是全社會形成對法治的普遍認同。民眾的主動守法、依法維權、民主參與行為習慣的養成,是一個國家形成法治文化認同的最普遍推動力。民眾對法律的態度、對法律職業者的支持以及對執政黨治理行為的信任,直接決定法治的程度。相比于法律職業共同體的職業認同,執政黨的政黨認同,人民的主體性地位對于形成法治的全民認同是決定性的。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建設的進程中,人民不是被法律支配或統治的對象,而是積極主動推進法治的踐行者、參與者、建設者。
只有得到人民廣泛參與,代表普遍價值追求的法治體系,才會得到全社會的體認,成為權威乃至信仰。因此,以協同共治的形式來實現人民對法治文化的親近與歸屬,通過廣泛聽取人民的價值訴求,將其納入到立法、執法、司法各個環節,是取得人民對法治認同的關鍵路徑。法律規則通過執政黨治國理政的輻射,由上而下傳達給人民;社會民眾將自己的意愿與訴求,自下而上反饋給法治推進的主導者,這就要求雙方之間傳遞與交流的通道是暢通的,只有當法治的追求成為社會大眾都可以表達的意愿,并且能夠被輸送到社會治理的各項制度決策中去,法治才會成為全社會的認同。因此,有效聚合多元主體協同治理,創造民眾參與和表達的機會,以雙方認可和約定的程序來討論、談判,既不無理的壓制,也不一味地妥協,才能最終聚合成共同認可的“重疊共識”,促進整個社會的法治化。
文化的認同離不開法律制度保障,更離不開社會理性主體的塑造。在培育法治文化認同的過程中,無論是法律職業共同體、執政黨,還是社會民眾,必須不斷以現代理性精神進行自我革新與反省,在中國大地上有責、盡責、共享,以權利為紐帶,以法治為平臺,才能形成共建法治中國的生動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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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 張棟梁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Subject in the Cultural Identity of Rule of Law
JIANG Jing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Jiangsu Open University, Nanjing? 210036,China)
Abstract: How to extend the rule of law from the simple transplantation of the system level to the deep combination of the cultural level has become an urgent problem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rule of law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subject, forming the identity of rule of law culture is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of pursuing social identity and the subject overlapping consensus reached under the participatory framework. The social subject that adapts to the Chinese legal culture must have the spiritual character of fully cognizing, relying on and recognizing the law and even believing in it. Only with social subject rationality, can we heal the gap between legal system and self-concept, break through the cultural conflict, resolve the dilemma of social participation, and provide spiritual support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rule of law in China. Therefore, the only way to realize the rule of law culture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s to build a legal professional community, strengthen the ruling partys rule of law, adhere to the peoples dominant position and promote the governance of multiple subjects.
Key? words: rule of law;cultural identity;rational subj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