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記憶

本刊通訊員 王中平

一次回家，收拾老屋，發現一雙草鞋。這雙草鞋應該已有很多年了，落滿了灰塵。它仿佛是從歲月深處走來，一路風雨兼程，抵達我的心靈彼岸，打開我塵封已久的記憶。

我家有一個打草鞋的工具，每到農閑時節，外面沒什么農活可做的時候，父親就在家里打草鞋，賣得微薄的收入補貼家用。打草鞋的材料當然就是稻草了，淋過雨的、霉爛的不能用，最好是長而有柔韌性、顏色金黃的稻草，這樣做出的草鞋才經穿耐磨。不過草鞋畢竟是稻草做的，遇到路好走，可穿十天半月，遇到路不好，穿一天就壞了。

打草鞋是賺不了多少錢的行業。父親一天可打三至五雙草鞋，一雙草鞋賣一角五分錢，只能勉強維持每月的日常開支。父親把賣不完的草鞋讓給我們穿，以減少買鞋的支出。夏天的草鞋穿在腳上輕便不磨腳，適合走遠路；冬天的草鞋穿上暖和，不凍腳。父親常常說，草鞋雖不值錢，但我們必須每雙鞋都要做好，買草鞋穿的人家境也應該不好，盡量能多穿點時間就多穿點時間。有一年深秋，天氣已經很涼了，父親看見街上一位老人還是赤腳，便把賣不完的鞋送給了那位老人。老人十分感激，父親卻說，草鞋不值什么錢，小事而已。

父親還經常去臨近的縣賣、買農產品，賺取其中的差價來補貼家用。去臨近的縣有一百多里路，要翻一座山，來回需要好幾天。父親每次出門都會帶上兩雙他自制的草鞋，父親說，穿上它走路輕便，心里踏實。為此，父親不知磨爛了多少雙草鞋，才把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養大成人。我在16 歲那年，也隨父親去當了一次腳夫。來回肩上都有擔子，扁擔壓在肩上火辣辣的痛，但腳上穿著父親做的草鞋，走起路來輕便舒適，肩上的擔子也似乎輕了許多。

如今，草鞋早已淡出人們的生活，逐漸被各種各樣款式新穎的鞋所代替，但在我心中，草鞋只是停留在了歲月深處的某個角落，并沒有走遠。我也從打草鞋的過程中學會了做事要認真負責，從穿草鞋的日子里學會了艱苦樸素，從父親的身上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