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
編者按:
“道法術器”思想源遠流長。道:是規則、自然法則;法:是方法、法理;術:是行為、方式,技術層的操作方法;器:是有型的物質或工具。四者結合,以道義來承載智術。相較于歐美較為成熟的實踐,中國的可持續金融起步較晚且面臨諸多挑戰。為此,綜合運用“道法術器”推動可持續金融專業化發展,最終帶來系統性的變革和可持續的未來是當前的重要任務。
聯合國193個成員國在2015年共同簽署了聯合國2030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 促進了國際社會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和價值的導入,致力于推動社會的公平和包容性發展,以及氣候與環境政策的全球共識與本地的實施。 在可持續發展未來的宏觀視野下,構建可持續的金融體系與生態系統,已成全球大勢所趨。本文將借用東方哲學的理念,從“道法術器”四個維度介紹可持續金融現狀,未來的發展前景,潛在的挑戰以及一些前沿性的對策探索。
一、可持續金融的“道”
首先,“道”需要我們反思可持續金融的本源與方向。金融的本質是資源配置的手段,可持續金融的資源配置需要支持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引領人類走向一個可持續的未來。當今世界面臨著日益嚴峻的氣候變化,全球變暖趨勢難以扭轉,環境與生態屢屢遭到破壞,生物滅絕事件頻發,社會不平等日益加劇,需要從資產配置的本源與方向上進行深度反思與革新,提升人類集體意識水平,推動系統的轉變。
不少領先的經濟學家與思想家已經開始探討未來金融與未來資本的方向。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約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長期以來倡導對全球金融和資本系統的深度改革,促進人類社會公平的發展,以“共享繁榮”;麻省理工大學教授奧托·夏默爾(Otto Scharmer)提出未來資本從服務“自我(EGO)” 到“生態系統(ECO)”的衍變;以創新思想聞名的經濟學家瑪麗安娜·馬祖卡托(Mariana Mazzucato)在“反思資本主義” 等一系列著作中解析了市場作為資源配置的種種失敗,開創性地提出了一系列新的金融與資本市場的改革方向。中國的“五大發展理念” 也摒棄了以GDP 為目標,提出了“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理念,為可持續金融和資源配置指明了方向。
“道”促使我們重新審視資本和金融的使命。資本和金融可否超越 “錢生錢”的純粹逐利模式?從芝加哥經濟學派到華爾街,從2008年的次貸危機到硅谷神話的破滅,一系列事件證明了純粹逐利的自由市場模式是不可持續的。2018年,影響力投資、可持續金融領域的思想領袖杰德·艾默生(Jed Emerson)出版了代表他近30年深度思考與終極追問的著作“The Purpose of Capital”。書中他不再談諸如影響力評估等常規問題,而是論道,談資本的使命和價值。他談到了資本如何通過投資者自身的改變帶來每個生命和對應的微觀和宏觀世界的變化,還從哲學的視角審視了人生和金融的終極目標,以生命的自由、人類的福祉、共生的生態系統與星球的可持續性來重新審視資本與金融的使命。
“道”將幫助人類構建一個新的價值系統。在中國,社會價值投資聯盟所倡導的“義利”二元價值觀,在以往的“資本逐利”的基礎上提出了“義利雙收”的理念。2030可持續發展目標提出了社會、經濟、環境的綜合性目標及其相應的評估體系。在疫情帶來的挑戰下,怎樣領悟可持續金融“道”的真諦,把社會價值、經濟價值、環境價值、生命價值有機系統地構建出新的價值生態,塑造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環境和諧共生,是人類未來文明發展的關鍵。
二、可持續金融的“法”
法,是指法則、規律、政策與戰略。首先,“法”體現了可持續金融的法則與衍變。從可持續性的效應來說,可以用“ABC”來進行概括。A代表Avoid harm,即避免傷害。從最開始的投資和貸款業務的負面清單,到日趨詳細的ESG(環境、社會與治理) 框架,從世界銀行、國際金融公司等國際金融機構,到養老保險基金等大型機構投資者,無論公司層面還是投資行業,都已經廣泛地采用這些原則,在盡職調查,投資決策過程避免給環境帶來負面影響。B代表Benefit stakeholders,即對利益相關者產生正面效應。像黑石集團這樣的管理著6萬億美元的大機構,其創始CEO拉里·芬克(Larry Fink)在去年寫了一封公開信,敦促CEO們不能只顧短期財務績效,同時要關注投資是否有長期的正面社會與環境效益。 歐盟也于去年制定并發布了可持續金融的框架;聯合國機構參與發起的負責任投資原則等也在六項“負責任投資原則” 的基礎框架上陸續推出了普惠金融投資者原則等更細化的框架;近年來綠色金融的大力發展等更是帶動機構投資者更加關注正面積極的社會與環境效益, 并尋求此類投融資標的。C是Contribute to solutions,即積極主動地引領資金投向最能解決社會、環境等問題的方案和領域。2015年193國元首簽署聯合國2030可持續發展目標后,可持續發展投融資成為了全球層面關注的熱點,即SDG Finance。影響力投資在中國這幾年快速興起,大量主流投資機構積極參與到生態圈建設, 比如尋求解決社會與環境問題的論壇,投資網絡搭建,孵化和加速, 并投資此類企業和產品。社會企業,共益企業與新經濟類企業構成了“社會環境問題解決方案”的先驅力量。以衡量影響力作為投資的重要考量因素,這背后體現著可持續金融的發展歷程以及未來的廣闊前景。
第二,“法”代表了政策、法規與治理。中國的綠色金融從零開始,在短短幾年時間躍升為世界綠色債券發行量最大的國家,國家的政策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不管是中央政府,還是地方政府,都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推動更多的資金投向綠色領域。在法規與治理日趨完善的基礎上,可持續金融的生態發展會更為健康與長遠。
第三,“法” 指戰略,包括了國家、城市以及機構層面的戰略。新加坡在國家層面的定位,是要做全球可持續資產的聚集地。在新加坡國家主權基金推動下,新加坡在積極推動可持續金融中心的建設與定位。日本養老金投資基金(GPIF)注重ESG三大指標方面的投資,并從教育上在社會中樹立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斯里蘭卡從2015年在國家戰略層面推動可持續發展目標債券,重點關注社會發展領域的資金方案。在歐洲,瑞士也提出了要從傳統的金融中心向可持續金融中心轉變的目標。在中國,從改革開放的“探路者”到新時代的“示范區”,深圳也敢于先行先試,福田是最早提出要打造中國首善之都的地區; 深圳也明確提出要打造全球可持續金融中心與數字金融中心。未來,各個國家和城市的戰略規劃都將直接決定著可持續金融的發展前景,究竟是做一名追隨者還是做一名領航者,搭建怎樣的可持續金融生態都取決于“法”的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