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學嶺
上世紀70年代前,麥收堪稱一場聲勢浩大的農忙工程。那時都是人工勞作,男女老少皆投入到緊張繁忙的麥收之列。經過半月左右的鏖戰,方能吃上新麥面。
進入五月下旬后,滿身泛黃的麥子已經成熟。在火辣辣的陽光照射下,似乎聽得見麥子噼噼啪啪的炸裂聲。微風吹拂,卷起層層金黃色的麥浪,一望無際。
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割麥前幾日,家家戶戶便開始磨鐮刀。磨鐮人時不時將大拇指放在刀口上蕩一蕩,看看是否鋒利,如同武士察看自己的戰刀一樣慎重。什么時候開鐮最佳是有講究的。一般是待麥子九成熟時動鐮。如若過早,麥子尚在包漿期,麥粒不好脫落,甚至可能成為癟子;如若過晚,麥子熟透,稍微觸碰,麥穗和麥粒容易散落在地。所以必須恰到好處。一旦動鐮,須搶時間搶進度,在三五天之內割完。
割麥是要注意方法的。鐮刀要放平,雙腿叉開;左手攬麥,右手使鐮,一口氣要割下小半捆。割麥時,首先要割下一把較整齊的麥子,分成兩半,將麥脖子擰得像麻花一樣,放在地上當葽子,等割下麥子后放在上面,兩手抓住葽子一拽,一按,一擰,一個整齊的麥個子便捆好了。我在初學割麥時往往將割麥變成砍麥,那樣鐮刀易鈍,刀口易卷,且不小心會割破手腳。在母親手把手的指點下,我學會了割麥,省去了不少冤枉力氣。不過,我們這些中小學生的主要任務是拾麥穗。孩子們眼尖手快,一天能撿二三十斤。
麥子割掉后要及時用板車運回到打麥場上,不能久放在地里,以免麥粒因暴曬掉落浪費。麥子割回,一般來不及打場,必須先堆放起來。麥茬朝里,麥穗朝外,堆得像一排整齊的房屋模樣,以利下雨時兩頭濾水,麥子不易被雨水浸泡。當麥子基本割完,打麥場里開始忙碌起來。打麥比割麥程序更加復雜。先將麥捆子打開鋪滿打麥場,然后由三五個男勞力趕著牛馬,套上石磙進行碾軋。當然僅憑碾軋還不夠,還須用連枷敲打。男女相對排成兩排,連枷此起彼落,邊打邊移動腳步。眾人時而還發出嗨嗨嗨嗨的吆喝聲,以加油鼓勁,協調一致。連枷的拍打聲如同士兵的跑步聲,整齊劃一,響徹天際。一輪終了,人們拿起木杈,把麥秸翻過來,用連枷再拍打幾遍,直到麥穗上的麥粒落凈為止。
接下來的程序是把麥秸打捆分到各家各戶,騰空場地。再將場地上的麥粒收攏成堆,架上木制風車,一人把麥子倒入風車頂上的漏斗,一人不停地攪動風車把。隨著風車板的轉動,麥糠渣子吹落在地,麥粒從下面的漏斗流入簸箕。漏在簸箕里的麥粒并沒有完全干凈,里面仍然混雜有麥糠渣子麥頭子(沒有軋凈的麥穗),還需揚場。揚場是項技術活,只有少數“老把式”會揚場,年輕人和婦女一般不會。必須得根據風向、風力強弱來確定如何進行。揚場人手持木锨,鏟起麥子拋向空中,形成一個半圓,麥粒落在同一軌道上,麥糠渣子落在下風口。麥頭子落在麥粒上面,另一人手持掃帚,頭戴草帽,輕輕地打掠,將麥頭子掃向半圓形的尖端,進行再加工。當麥粒完全干凈之后,鋪開暴曬兩日才算是大功告成。
曬麥必須有專人守望,否則會有成群結隊的雞鴨、鳥雀光顧,與鄉親們搶食。所以守望人必須大聲呵斥,不斷地用竹棍驅趕。
麥收最怕的是遇上連陰雨。麥子割完堆在打麥場上,時間久了麥子就會發芽。這種麥子磨成面粉后發酸發黑,如同酒糟,特別難吃。所以人們通常稱麥收要四快,即快割、快運、快打、快曬。
進入80年代后,農業機械化逐步普及。時至今日,麥收已變得十分快捷。收割機開進地里,三兩天就能收割完畢。麥秸順便粉碎灑在地里漚肥,麥穗很快脫粒干凈,讓人們吃上白花花的新面饅頭,省時省事省力,再也不用擔心麥收遇上連陰雨。這正印證了世紀偉人鄧小平同志“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