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檔

朱鐘昕

進不去的城，回不去的村莊，這就是我們這群60后與70后在外打拼的真實寫照。于一個城市邊緣漂泊二十多年的人來說，其中艱苦與辛酸的滋味是可想而知的。然而生活總是積極向上的。忙碌一天下來，無論工作再苦、再累，我們這群人，總會在城市落幕之際，在下班之后，去尋找屬于自己的溫暖與喧鬧。

于是，這些分布在街頭巷尾的大排檔，就成了我們這些務工仔消愁解悶的好去處，成了勞累一天之后，既可享受美食又可敞開心扉的地方。一群人，點上幾碟小菜，要上幾瓶啤酒，與朋友胡扯幾句聊聊人生，與檔主嘮嘮家常，這就是我們這些打工人特有的夜間風景。

在這熱情似火的七月初，一個星期六傍晚在朋友的吆喝下，我們幾個又找了家不錯的“長發潮州大排檔”喝酒聊天來了。正當我們推杯換盞酒興正濃時，突然聽到清脆動人的歌聲在不遠處的酒席間響起，隔了幾桌，未看清人像，音響傳過來的聲音，好似山谷中黃鸝的鳴叫，婉轉動聽，讓人沉醉其中。

一曲聽完，我呷口啤酒，使勁伸長脖子斜眼細看，這姑娘長得如她的歌聲一樣甜美。我挑挑嘴角示意平常喜歡哼上幾句的小李，也能點上幾首歌來聽聽，也好讓我再享受享受這溫馨的氣氛。小李一激動，抬起醉手一揮，高聲尖叫著：“妹子，過這邊來！”

“要點歌啊，老板！”一句甜甜的聲音隨著她靚麗的身影一起飄了過來。“妹子！點首歌多少錢啊？”等姑娘靠近了，我輕聲地問了一下價錢。也是這時我才看清她那俊俏的容貌，大概二十剛出頭的模樣。我想著，這姑娘膽子確是夠大的，一個人還敢出來賣唱。“30一首，點四首歌100元。”妹子的聲音猶如百靈鳥。“再送一首，五首歌一百元錢！”小李沒等姑娘把話說完，就把話拋了出去。在大排擋摸爬打滾早已習慣了討價還價的姑娘，當然不會失去這個賺錢的機會，面部表情卻佯裝為難之色，但又很快大方慷慨地打開了音響，讓我們點起了歌。

開始，小李與姑娘倆人合唱一首情歌。令人吃驚的是，今天小李發揮得特別好，歌唱得很大氣，音調從低到高起伏很大，唱得蕩氣回腸，氣勢磅礴，唱到動情之處還柔情似水。后來小悅也試和了兩首。

慢慢地，我的心也隨著姑娘的歌喉一齊起伏，歌曲似乎與我的內心產生了共鳴，讓我體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是的，一首好歌，往往可以唱得人淚雨紛飛、如癡如醉；唱得讓人激情澎湃、熱血沸騰。

不過，再動人的歌曲也有唱完的時候，很快五首歌曲就已完畢，意猶未盡的我，心生不舍再次提議：“你的歌聲真是婉轉動聽，讓人回味無窮，妹子再送我們一首吧。”

然而，令人惋惜，姑娘婉言謝絕了。但令人想不到的是這場演唱剛剛謝幕，一場又一場的好戲接著就上演了。有低聲叫賣臺灣檳榔的，有背著個箱子賣瓜子零食的，還有一個懷揣幾枝玫瑰花，胸前掛著一個求助牌子的小伙子，對著小李這對小情侶說：“先生要花嗎？”我抬頭細看上面的牌子，人家這樣寫著：求救助，家有70歲老父癱瘓在床8年，求好心人伸出援手。

光著膀子，喝得興頭正濃的光頭老大望著這小伙子嬉笑著：“看啊，這都光著呢，如今都不帶錢包了。”想不到，這半弓著腰憨厚老實滿臉滄桑的小伙子，苦笑著，指了指牌子上的微信收款碼。

待到小李掃過碼后，就聽到上菜的老板娘說：“這人啊，是我老鄉，80后的獨生子，帶著癱瘓的老父親在外打工十多年了，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再出來賣花掙些補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