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語音學視域下甘肅方言對英語音段音位學習負遷移影響的研究＊

尚春雨

（蘭州財經大學 隴橋學院，甘肅 蘭州 730101）

1 概述

在英語學習聽說讀寫四要素中，最為重要的是說，因為語言交流的物質媒介是語音，語音的功能在于人際交流中表達一定的意義。同時英語語音學家吉姆森認為，學習任何一門外語，掌握其詞匯的百分之一，語法的百分之五十就已足矣，但是語音卻是要全面掌握的。由此可見英語語音的習得在英語學習中的重要地位。雖然“語音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發音，但方言恰恰影響音質，這種改變了的音質傳達的可能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涵義，勢必造成溝通障礙”[1]。在中國，學生將英語作為第二外語去學習，因為不甚了解英語和漢語的音系系統，并且很多學生的英語受到當地方言的影響，因此他們的英語發音帶有方言味道。此外，不地道甚至錯誤的發音使學生喪失學好英語的信心和興趣，方言區的學生這種情況更為嚴重。

從筆者多年的教學經驗發現，由于受教學環境和師資力量的困擾，甘肅有些地方的英語初學者往往用漢語甚至是方言標注并跟讀英語發音，方言對英語學習帶來的負遷移作用是顯而易見的。正確流暢的英語發音能被聽者尤其是英語本族語者所接受理解，而有偏誤的語音語調則令聽者費解，甚至產生歧義。中國方言眾多，英語語音習得者往往受到自身局部方言的影響，英語發音在方言的負遷移作用下產生偏誤。中國方言區英語學習者的學習習慣和語音實踐告訴我們，會說某種地域方言的英語習得者由于熟悉屬于自己方言區的方言母語系統，所以他們在學習外語時并不會認真體會本族語和所學外語之間的語音差異，往往會不自覺地將母語方言中的發音習慣帶到外語的語音習得過程中。然而，“英漢語言分別屬于不同的語言體系，詞匯、句法、語法等方面存在諸多差異，語音的不同更為突出”[2]。所以，英語語音習得者在學習英語時由于其自身的發音器官不能快速適應英語的發音習慣，常常習慣用母語中自己熟悉的音代替英語中與母語近似的音，由此產生語音偏誤。

2 研究現狀及相關理論

傳統意義上，英語語音的學習一般從音段音位（segmental phonemes）和超音段音位（suprasegmental phonemes）兩方面著手。音段音位是指從音色角度劃分出來的音位，是從音質角度來分析的，分為元音音位和輔音音位，又稱為音質音位。超音段音位則是指比音段音位大的語音單位。中國學生在學習英語發音時，往往先從音段音位開始著手，在掌握了元音音素和輔音音素后，再去學習英語超音段音位的發音規則。要學好英語發音，除了具有扎實的語言學理論知識外，還要有一定的聽音、辨音、記音的能力。但是，聽辨通常受到母語的干擾，并且語音是稍縱即逝的，這也給反復聽辨帶來一定的困難，所以很有必要用語音實驗以彌補傳統語音學之不足。研究表明，地域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中的超音段音位學習帶來的負遷移影響尤為明顯，本文著重探究甘肅地區的方言對英語音段音位學習產生的影響，并運用語音可視化軟件Praat直觀分析方言如何對英語發音造成影響。

2.1 語言學習遷移理論

語言學習尤其是外語學習的實踐告訴我們，母語的發音系統所帶來的發音習慣會給外語的語音習得帶來遷移影響。任何語言的發音系統自成一體，在學習外語之前，外語習得者已經熟悉并掌握了母語的發音習慣。當他們在學習外語時，由于自身的發音器官不能短期內適應新的語言的發音部位及發音技巧，所以常常會無意將方言的發音習慣帶到外語習得的過程中去。通常，外語學習者想當然地用自己方言中近似的音替代外語中的某些發音，這必將會產生語音偏誤。行為主義語言觀認為，外語習得者將之前自己母語的語言習慣帶到二語習得并對其造成的干擾是二語習得過程中最大障礙。學習一門新外語，需要將母語的發音習慣帶來的影響降到最低，進而培養新的語言習慣。“兩種語言差別越大，新語言就越難學習，錯誤就越多，舊語言對新語言的這種正反兩方面的影響被稱為語言的正面遷移和負面遷移”[3]英語和漢語分屬兩個語種的語言，語音系統的語素系統構成有很大差異，而甘肅方言眾多，甘肅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會帶來更大的影響。

2.2 實驗語音學

在應用語言學的眾多分支中，實驗語音學是一門較為新興的學科。目前的實驗語音學利用計算機，并結合聲學儀器和醫學設備，對語音的產生、語音的物理特征進行直觀而生動地描述和研究。近二三十年來，實驗語音學確實取得了很大的進展。數字計算機和數字信號處理技術進入語音學研究領域，使語音學的研究手段和方法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現在，語音學各個部分的研究幾乎都離不開各種實驗儀器，都要采用種種實驗方法，現在的語音學越來越像是一門實驗科學，稱之為實驗語音學。本研究對甘肅方言的音系—聲母、韻母及英語的輔音、元音進行聲學實驗對比研究，利用語音分析軟件Praat分析不同音位的音段特征，提取其聲學參數，例如提取表征元音聲學特性的前三個共振峰（F1、F2、F3）及其前后過渡 CF1—3、CE1—3）等。大量語音實驗證實在語言語音系統的學習中，可視化的學習系統對喚起外語學習者對所學外語語音系統的學習意識有積極作用，而“顯示波形基頻能量的可視化界面，幫助學習者反復對照練習，直至音高、音強、音長接近本族語者的模式”[4]。

3 語音實驗研究

“實驗科學在傳統語音研究領域的發展為觀察人類語言中的語音現象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與方法工具”[5]。在進行本研究相關的準備工作時，選擇20名（男女各10名）來自甘肅各個方言區的大學一年級學生進行錄音，這20名學生發音器官良好，從小在甘肅方言區生活成長，會流利地說當地的方言。實驗中的錄音文本為含有48個英語音標（或稱為音素）的英語單詞200個，選擇在較為安靜的環境下錄音。錄音時關閉窗戶、空調、電扇等噪聲源，選擇帶有屏蔽的麥克風，并借用配置較高的聲卡。在錄音過程中，選擇單聲道錄音，采樣率為16000赫茲，采樣精度為16位，噪聲的振幅值控制在10以下，錄音后的聲音文件采用“wav”格式進行保存。錄音后進行分析的軟件為Praat（Praat5.3.63版本）。Praat是一個聲音處理軟件，錄音文件被保存后，使用語音分析軟件Praat對所存聲音的語譜圖進行分析。

4 甘肅方言對英語發音的影響

甘肅省內有很多方言分支，這是由于甘肅省地域較為遼闊，多種少數民族聚居，南北跨越大。一般來說，甘肅境內的主要方言分為兩大類，即中原官話和蘭銀官話。蘭銀官話在甘肅境內可分為金城片、河西片。甘肅省內使用人數最多的方言是中原官話。中原官話又分為三大片區，分別是秦隴片、隴中片以及關中片。甘肅方言聲母和韻母系統方面與普通話的構成系統基本相同，但聲母和韻母的發音也存在著與普通話發音不相同的情況，這種差異對當地英語學習者的語音習得帶來負遷移影響，他們往往會不自覺地把本族語的一套發音習慣運用到英語的學習中去，使得他們的英語發音帶有方言味。

4.1 甘肅方言聲母語音特征及對英語輔音的影響

1)普通話塞音、塞擦音中有送氣音和不送氣音的對立，但是在甘肅方言中塞音卻沒有送氣和不送氣的對立差別，這種現象在甘肅的東南部較為明顯。在甘肅的隴南、平涼以及天水等地，一些不送氣的聲母通常會讀成送氣音。例如“并”、“棟”、“貴”等字的聲母分別讀為送氣音p、t、k。

2)甘肅方言中兩個音混讀的現象較為明顯，尤其是舌尖鼻音和邊音之間的混讀，往往會導致n和l不分，這種混讀又細分為以下兩種情況：①全部混讀。例如在蘭州話中n和l是兩個自由變體，“男、膿、怒”與“蘭、龍、路”兩組的聲母n和l隨便讀，沒有受到發音條件限制，進而也沒有辨別意義的作用，因此在英語中會將nine讀作line，knife讀作life。②部分混讀。在隴南、天水、定西三地，n和l這兩個聲母在與齊齒呼韻母相拼合時，部分不會混讀，如“扭”、“柳”不相混；在其他情況下會相混。

3)從數量上來看，甘肅方言中的零聲母字要比普通話中的零聲母字少很多。另外，甘肅方言又將普通話中的某些零聲母字發成了帶有輔音聲母的字，例如：“岸”、“唉”、“傲”等字，在甘肅的隴東、臨夏、平涼等地加上了n聲母，而在隴南、天水、定西等地則加上了η聲母。

4)甘肅方言中鮮有唇齒摩擦音v，但是英語中這個輔音卻較為常見，受到遷移v音經常被雙唇音w替代。

從數量上看，甘肅方言聲母數目與英語輔音數目基本相等，其實并未一一對應，發音特征上不無差異。甘肅方言中的聲母對英語輔音造成的發音影響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濁音被清化。在分析甘肅學生朗讀帶有濁輔音[b]、[d]、[g]的單詞時發現，甘肅方言區的有些學生往往會將這些濁輔音發成相應的清輔音 [p]、[t]、[k]。甘肅方言中輔音的塞音和塞擦音是依靠送氣與不送氣加以區分而不是以清濁加以區分。在分析本次語音研究被測試者的語圖時，發現語圖中缺乏提示濁音出現的充值條，顯示濁輔音往往被清音化。

2)輔音后加元音。由于甘肅方言的聲母普遍都帶有韻母音節，受其負遷移影響，甘肅方言區的學生在發輔音音節時普遍帶有元音音素。例如：pig[pIɡ]發為[pIɡ]，six 發為[sIks]。在對英語語料進行試驗分析時，以單詞but進行分析（如圖1，圖2所示）。單詞but有三個音素，分別是[b]、[A]和[t]，圖1為該單詞發音正確的語譜圖。英語元音的語圖特征為共振峰，從圖1下半部分的寬語譜圖中可以看出五條較為明顯的代表元音音素的共振峰，顯示該單詞唯一的元音，從該語圖上半部分的窄帶語圖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一條聲學脈沖，顯示沒有夾雜元音音素。但是從圖2上半部分的窄帶語圖中的可以看到有兩個聲學脈沖，寬帶語圖中則顯示出兩個共振峰，第二個共振峰顯然來自輔音[t]后加了元音。

圖1 發音正確的單詞but

圖2 發音有偏誤的單詞but

3)齒間音變為舌尖化。甘肅學生往往將輔音中的兩個齒間音[θ、]發成舌尖前的音[s、z]。例如：that發成了[zt]，thank 發成了[sk]，而 three 則發成了[sri]。

4.2 甘肅方言韻母語音特征及對英語元音的影響

1)鼻音韻尾消失或趨于簡化。在甘肅方言中普通話的兩套鼻音尾韻母大部分不清楚，經常混讀為一套，甚至鼻音韻尾有時候會丟失，形成鼻化韻。將后鼻韻尾讀成前鼻韻尾的現象在甘肅較為常見，例如在蘭州話中把 eng、ing、ong、iong這幾個后鼻尾韻混淆成于相應的前鼻尾韻，造成“峰”和 “芬”、“經”和“今”、“共”和“棍”、“窮”和“群”在聽感上極其相似或難以區分。

2)甘肅方言復合韻母發音舌位滑動 “動程”不足。一般來說，在發韻母或英語元音時唇形和舌位都會產生相應的變化，把唇形的圓展、舌位的高低這種變化過程稱為韻母或元音的“動程”。復合韻母的舌位動程尤為明顯，但是甘肅方言中的復合韻母往往發成單韻母，舌位動程明顯不足。

4.3 甘肅方言韻母對英語元音的影響

從韻母數量來說，漢語普通話和甘肅方言中的韻母數量都要比英語元音的數量多。究其原因，漢語中的韻母分為三大類：單元音韻母、復元音韻母和帶鼻音韻母，甚至一些在英語中歸為輔音的音素在漢語某些方言中歸屬為帶鼻音的韻母。因此，漢語方音韻母勢必會對英語元音的習得造成影響。

1)元音鼻化。甘肅方言中的[an]和[n]這兩個鼻韻母和中鼻音讀得較重，受此影響，甘肅學生往往會將[]這個英語前元音錯讀成[n]，例如將 back[bk]讀成[bnk]，had[hd]讀成[hnd]等。

3)復元音單音化。甘肅方言中的復韻母發音過程中的“動程”較小，受此影響，甘肅方言區的學生在發英語單詞的雙元音時通常以較短動程的復合元音代替動程較長的復合元音。以單詞toy為例，該單詞有一個輔音音素[t]和一個復合元音音素[]。圖3為發音標準的單詞toy，從該語譜圖中可以看出復合元音的音高有一個自然的滑落過程，顯示雙元音在音感上由高到低，由強到弱的發音特點。圖4為甘肅方言區某一學生所發單詞toy的語圖，從中可以看出該單詞中復合元音音素的音高幾乎沒有波動，沒有發音“動程”所體現出來，提示雙元音發音不到位。

圖3 toy中復合元音發音“動程”完整的語圖

圖4 toy復合元音發音“動程”不完整的語圖

5 建議及改進策略

首先，英語學習者需要明確英漢發音體系的差異，要盡量擺脫甘肅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造成的遷移影響，尤其是負遷移影響。強化語音練習，強化聽音辨音能力，因為語言的學習沒有輸入就沒有輸出，要多聽原汁原味的標準英語英式發音或美式英語發音，聽完之后多加練習，力求養成正確的發音習慣。在練習的過程中要參考標準地道的發音材料進行跟讀練習，爭取將英語中的每個元音音素和輔音音素發到位。

其次，引導英語學習者從模仿入手，形成良好的英語發音習慣。“毋庸置疑，良好的英語發音需要不斷練習。對于英語學習者來說要提高英語發音，他們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說英語”[6]通過模仿標準的英語發音的音頻視頻資料，讓英語學習者克服羞怯心理大聲朗讀，不但可以練習他們的語音語調，也可以增強和提高他們的英語語感。

最后，要提高英語教師的職業素養。由于我省英語師資相對缺乏，偏遠地區這種現象更為明顯，有些英語教師是由非英語專業出身的老師聘請而來，還有部分英語教師的英語發音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這樣對學生英語發音的學習會產生一定影響。而作為典型“口耳之學”的英語，亟須加強英語教師的語音培訓。英語教師在平時的教學中要將語音教學放在和詞匯語法教學同樣重要的地位，老師需要耐心細致糾正學生有偏誤的英語發音，重視和培養學生的英語輸出技能，在英語交流中改進表達，這樣才能真正提高英語學習者的發音水平，并將甘肅方言對英語語音學習的負遷移影響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