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下的山茶花

朱厚臻

20世紀60年代，成昆鐵路建設時期，澆筑龍骨甸大橋橋墩時，鐵道兵戰士熊漢俊因勞累過度墜入正在澆筑的橋墩中，速凝水泥牢牢將他鎖住，從此他被永遠埋在了橋墩中，犧牲時年僅21歲。幾十年過去了，每每有火車從這里經過，都要鳴笛30秒，以告慰英烈。

火車從東方駛來

向南國開去

是墨綠車皮

是土石壟地

是青山縱橫

是筐頭、手巾、蒜辮、野雞蛋

是過去、現在、未來

在這座橋上

飛馳是最好的靜穆

汽笛是我們的敬意

呼———呼———

山茶花隨著疾馳而過的風

蓬松千片，爛漫滿天

一座橋，你一個人，五十余年

那時節，川葵花轟轟烈烈

你蹲在山坡上，望著楚雄的天

打夯與鉆孔的聲響

你向南國念叨著———成昆、成昆、龍骨甸

西南百花，春有山茶

你將白嫩的一小朵藏在胸前

夜的風兒吹，吹來山那邊的云雨

你眼里，南國的情郎伴一座古塔

在馥郁的林中歌唱

他們的姑娘在那邊

山茶花張開芳唇，鐵路修到了家鄉

也許，我們仍可以叫你一聲阿哥

親親的阿哥

你永遠不會老

因為鋼鐵不會朽于流年

就像山茶花香永不變

那里，你仍在

你沉睡于結實的輝煌之中

你新理的烏黑的頭發

你細長可愛的睫毛

你厚實的、噴薄出火一般

熱誠的嘴唇

你錚錚的鐵骨與堅實的肌肉

你稚嫩的雙腕

你那胸膛

跨越時間與星河

在大橋中傳出有力的跳動聲

阿哥，你是高山上俊俏的白鹿

躍動在西南的國土

帶來久遠的敬意與安詳

火車在山谷里飛馳

穿梭在這構筑起的人間悲壯里

它莊嚴地在你頭頂

留下一陣凝重的轟鳴聲

山茶花在胸前隨風飄動

當你跌入橋墩時

并沒有驚恐沉陷

你從千萬斤的壓迫中舉起手臂

呼喊戰友，大橋建成日，莫失莫忘

就讓這堅硬的水泥做你的軍裝

就讓這漫山遍野的花朵做你的勛章

后人的后人在古塔旁深情歌唱

山間有月光，手中有螢火

你看見白霧中的紅霞，映紅了東方

火車駛過

駛向南國的花海

親親的阿哥

你永遠不會老

因為鋼鐵不會朽于流年

就像山茶花開永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