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
摘 要:作為傳承民族文化的場域,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進行治理一直是黨和政府在推進全面深化改革和扶持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的一項重要舉措。從國家層面來看,我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試點工作緣起于2009年,到現在已走過整整十年的治理歷程。現階段,在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予以回顧與評述的基礎上,進而對不同地區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經驗進行總結,以充分認識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進行治理的重大意義。這能夠認識當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中存在“自然 - 社會”雙重因素制約、治理意識明顯滯后、民族文化同質化明顯、文化傳承的人才缺失、多元主體利益分配機制不合理等顯性問題。在解決問題的路徑選擇上,要形成有效的治理合力、創新治理手段方法、因地制宜做好工作、培育村寨治理精英和建構多元主體治理格局,這是未來我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根本方向。
關鍵詞: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鄉村治理;環境基礎
中圖分類號:C958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 - 621X(2020)05 - 0068- 09
作為傳承民族文化的場域,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構成鄉村治理的重要載體。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要求鄉村具有發展新動能與處理復雜公共事務相應的治理能力,而治理有效則是其所要達成的總體目標所包含的重要構件。一直以來,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相關問題是黨和政府推進基層改革和扶持民族地區發展的重點領域。因此,回應群眾需求、實現共享發展以及推進基層社會治理現代化,昭示著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價值確定、選擇與追求。馬克思收入分配理論的核心要義是人民共享,而剝削階級的公正是少數人的公正,而在“所有人公正”中,核心主體是人民群眾[1]。如何平衡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之間的博弈?進而實現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是一個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
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概念的提出,是黨和國家針對社會經濟發展現實的宏觀把握和理性考量。在此之前,黨和國家對少數民族村寨治理問題進行了長期的實踐,并取得了巨大成就,積累了許多有益經驗。從政策變遷的主要階段來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發展經歷了起步試點階段、探索發展階段和全面展開階段。從具體的政策變遷軌跡來看,2009年,國家民委辦公廳、財政部辦公廳聯合下發了《關于做好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試點工作的指導意見》的文件,由此開始了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工作。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把鄉村振興戰略確立為國家發展的七大戰略之一,并將其作為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的重點工作和戰略部署。在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的過程中,就要求加強對歷史文化名村、傳統村落、少數民族村寨的傳承和保護工作。2019年10月,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堅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文化建設制度,推動社會治理和服務重心向基層下移。與此同時,國家民委分別于2014年9月、2017年3月和2020年1月分三批對全國范圍內具有代表性的1 652個村寨命名為“中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如果要從鄉村治理發展的歷史與現實維度把握治理主體間的關系內涵,就需要充分認識在近十年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進行治理的歷史邏輯下,不斷傳承和彰顯自身特色,在實踐層面助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實現跨越式發展。因而,對此內容的學理分析就構成本研究的緣起和出發點。
一、文獻回顧與研究述評
從國內來看,隨著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工作在全國范圍內試點開始,國內學者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調查研究工作也隨之展開。目前來看,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相關議題主要集中在整體宏觀研究、區域樣本研究和具體專題研究等三個方面。從對國外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進行的既有研究來看,日本、韓國、意大利、英國等國家的特色村落保護和發展具有一定代表性,可以為我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工作起到借鑒和闡發作用。
(一) 文獻回顧
從對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進行的既有研究來看,大致有3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整體性研究。姚興哲利用定量與定性的方法對近10年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工作的研究現狀進行了綜述,進而總結了其中的經驗與不足之處[2]。楊春娥指出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的核心是維持原生態的開發與發展,需要在破解政策制定本身的不足的基礎上,建議規范政策主體及其地位與職責,完善保護標準與措施[3]。二是以行政區域為研究對象進行樣本研究。廖達鳳以湖北省宜昌市為研究區域,系統回顧和總結了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上的成效、做法與經驗[4]。周效東基于SWOT方法對云南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旅游開發的問題進行分析,梳理了其旅游開發面臨的挑戰,尋求可持續發展的道路[5]。三是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具體問題展開專題研究。姚琛對福建畬族特色村寨進行考察,對其文化的保護與傳承問題進行細致研究,提出將民族村寨的物質與非物質文化納入到整個文化生態系統中的對策[6]。田曉輝等以武陵山區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作為研究對象,對其如何進行旅游整合開發問題進行有效探索,并基于AVIMA模式提出了相應的發展策略[7]。鄭甘甜等對湖南省撈車村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了分類,圍繞發展特色產業這條主線,提出了具有本地特征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路徑[8]。與此同時,國內諸多學者還從生態文明、基層組織、脫貧攻堅、空間布局上等方面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進行了相關研究。鑒于篇幅有限,不再一一列舉。
從對國外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進行的既有研究來看,日本、韓國、意大利和英國等國家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實踐中形成和積累了許多做法。日本在鄉村傳統文化的保護實踐中,堅持開發保護并重,重視村民的理解、支持和參與,并通過保護傳統生活和生產模式讓居民獲得文化自豪感與認同感。韓國鄉村傳統文化保護與發展過程中,注重發揮“三個結合”。即注重與民眾教育的密切結合、注重與市場經濟的密切結合、注重發揮政府、民間、企業、學術界的結合作用。意大利傳統村落是國家物質或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堅持在發展的過程中進行立法保護。1964年在意大利通過的《威尼斯憲章》成為歐洲國家保護文物、遺產的國際通則。英國是一個社會組織培育較為成熟的國家,鼓勵民間力量參與特色村落的保護中。在古城保護宣傳、推動制度建設等方面,英國民間團體以立法來對政府決策施加影響,使對村鎮、古城的保護成為一種公民自覺行動。
(二)研究述評
通過對上述的文獻梳理和綜合分析可知,受限于各國制度、文化、意識的差異,國內外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相關做法與行動各有不同,但從未來發展的目標來看,都是為了在保護與發展的博弈中達成“帕累托最優”(Pareto Optimality)。回歸到具體的研究區域,通過對近十年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主要經驗進行梳理與歸納,這對明晰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目標取向就十分必要且價值重大。同時,由于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在我國還處于起步階段,因此具有理論準備和實踐探索上的雙向缺失。主要體現在:由于鄉村振興戰略屬于新概念與新提法,目前有關鄉村振興戰略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進行有效銜接問題的研究還不多、不深入;由于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工作在我國還處于起步階段,對于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理論準備工作也就顯得更加不足。隨著鄉村振興戰略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漸進走向協同,這對國家和社會現實的宏觀把握和理性考量,對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兩個一百年”目標具有當然意義。
二、近十年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案例樣本與主要做法
根據最新統計,截止到2018年12月,全國共有2 000多個項目實施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建設。從受益人口數量上來看,已有近百萬人直接從中受益;從地域分布上來看,已覆蓋了全國大多數少數民族地區;從資金投入上來看,據不完全統計,自2009年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項目實施的6年,僅中央財政就投入了14.5億資金,并帶動了大量地方資金投入[9]。與此同時,從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建設名單來看,截止到2020年1月,由國家民委分三批命名掛牌的“中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已有1 652個。在這一過程中,不同地區根據本地的實際和特點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上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和方法。因為各個村寨的不同特點而造成其村寨治理具有不同特色,這就需要從宏觀層面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進行分析。通過典型案例獲取與分析,來歸納和演繹近十年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目標取向和主要做法。鑒于此,在案例樣本選取的考慮上,選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較為成功的省區,并結合具體的典型地方做法和經驗進行闡述與對比,以期為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提供前瞻性的資料準備與事實依據。
(一)案例樣本
案例1:黨的十九大后,云南省下發了《關于首批云南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擬命名掛牌名單公示的通知》,掛牌140個云南省首批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云南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掛牌和命名具有一定的規律和特征,掛牌和命名較多的區域基本上都具有在經濟上屬于欠發達地區、貧困地區連片化以及民族眾多且分布廣泛等顯性特征,歷史記憶與群體意識分殊,經濟文化發展狀況迥異。云南省大理州作為以白族為主要少數民族的聚居區,其在多模式共建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上作出獨特的村寨旅游模式。這種模式既強調鄉村文化的豐富與獨特性,又重視對自然旅游資源的開發與生態的保護,使民族文化與鄉村生態共同推進發展。
案例2:貴州省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突出本省實際情況,在立足發展、保護利用的基礎上,因地制宜、突出特色;不僅強調政府主導、社會參與,也堅持村民主體、自力更生,在事實層面上激發群眾的內生動力。同時,運用多種資源積極參與到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工作中,形成了良性循環、共同推進的工作格局。貴州省凱里市通過明確村寨工作對象和申報、總體任務、工作任務和發展措施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工作的針對性和實效性,以持續推動凱里市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保護與發展。
案例3:浙江省生態文明建設一直走在全國前列,通過加大財政資金幫扶力度、支持基礎設施和特色村鎮建設、加快社會事業發展、加強人才隊伍建設,支持景寧畬族自治縣民族鄉村發展等具體措施來進一步促進民族鄉村加快發展。總體來看,全省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效果初步顯現,具有山區畬族特色的民族村寨群正在不斷形成。浙江省麗水市通過編制全國首個民族鄉村振興專項規劃,在遵循鄉村振興戰略總要求的基礎上,以跨山統籌、創新引領、問海借力三把“金鑰匙”為統領,全面深化農村改革,加快重大項目建設,體系化推進民族地區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全面振興。
(二)主要做法
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提出的“要重視利用獨特地理風貌和文化特點,規劃建設一批具有民族風情的特色村寨”的指導精神下,近十年來,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堅持在保護中發展,在挖掘、傳承和創新并舉的總體原則下,確立了科學規劃、點面結合、體現特色、協調推進的發展思路;建立了政府主導、群眾主體、社會參與、主管部門協同共管的工作機制;探索了政策傾斜、明確重點、典型帶動、有序推進的工作路子。按照抓特色民居保護、特色產業開發、特色文化傳承、特殊政策驅動,形成了一批可以借鑒與參考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做法。具體來看,有以傳統村落融入全域旅游的云南模式;有將民族特色融入文化發展的新疆模式;有將城鄉統籌協調貫徹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湖北模式;有以人口紅利支撐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勞務經濟的中原模式;有將民族特色融入產業發展的有益經驗的黔東南模式;有將傳統手工藝申遺在特色村寨傳承的四川模式。可以說,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不同模式對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不斷傳承和發展區域特色,助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實現跨越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三、近十年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實踐經驗
加強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是保護和傳承少數民族優秀文化,促進民族文化與各項發展深度融合的重要抓手和舉措。在這個實踐過程中,各地區根據本地的自然稟賦、社會經濟條件,積累了一些好的實踐經驗。基于以上邏輯,在新時代下通過回顧近十年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研究進展、發展現狀、案例樣本和主要做法的基礎上,可以得出幾點啟示。
第一,多元治理主體共同參與到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進程是必然選擇。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保持社會穩定,維護國家安全[10]。就國內廣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而言,其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實踐性與現實性,這就需要多方合力,構建起多元治理主體共治的發展格局。也就是說,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不僅僅是政府主導,也需要社會參與;不僅要強調村民主體,而且要自力更生。要切實整合各類資源,發揮好市場機制的作用,從而實現鄉村的協調、同步、可持續發展。
第二,常規建設與重點部署是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有效方式。作為一項系統工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工作必然任重而道遠。對于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問題,全國各地有過很多成功與失敗的案例。因此,各地區要立足自身的實際情況,在學習不同地區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經驗的基礎上,也要汲取其它地方的經驗教訓,因地制宜的做好本地村寨治理工作,總結出一套系統、科學的發展路徑。
第三,鄉村振興戰略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協同推進是未來的發展方向。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工作,必須堅持幾個基本原則不動搖。一是因地制宜,打造特色支柱產業;二是科學規劃,避免文化同質化趨勢;三是重點突出,強調文化遺產傳承人才作用。需要以黨的十九大報告所明確的鄉村振興戰略指導方針為統領,在借鑒學習各地區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有益經驗的基礎上,系統設計和協同推進。
第四,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是一項系統工程,必須統籌考量與布局。在實際工作中,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需要與生態文明、社會治理、鄉風文明建設相關聯。加強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社會治理,既是地方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更是思想觀念的一場深刻變革;加強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鄉風文明建設,是保護與發展中的必要環節和重點內容;加強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生態治理,確立起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態價值觀。
四、現階段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主要制約因素
就實際情況而言,中國歷史上各民族的交流與融合,奠定了各民族分布的基本格局。總體而言,我國少數民族多且復雜,具有相互交錯居住的現狀;民族分布特點呈現出大雜居、小聚居的特點,許多少數民族居住在山林、高原、草原等地區。同時,從地域分布上來看,我國少數民族聚居區域廣闊,主要分布在云南、廣西、貴州、內蒙古、新疆、西藏、寧夏等沿邊省區。這一現實使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問題各具特色,整體表現為治理的層次性、差異性、復雜性和模糊性。一系列問題造成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新嘗試和新手段創新又深陷博弈和沖突中,導致制度實踐的溢出效應有限。具體來看,當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主要問題可以歸納為5個方面。
(一)自然與社會的雙維度因素制約發展
由于地理隔絕、歷史傳統等綜合因素影響,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發展一直滯后于發達地區,在歷史和現實形態上具有地理位置欠發達、貧困地區連片化以及民族眾多且分布廣泛等顯性特征,歷史記憶與群體意識分殊,經濟文化發展狀況迥異。如自然資源豐富但受山高壁陡、地勢破碎等地理條件的限制,加上生產方式原始等因素導致土地開發滯后、利用率低,少數民族整體性高度隔絕在相對較小(較大)且封閉的地理區域內,造成該群體的地理封閉將引發與外界互嵌困難。隨著城鎮化的大規模興起,勞動力大量向外轉移,農村空心化帶來的鄉村凋敝成為經濟社會轉型時期不可避免產生的一種社會經濟現象[11]。同時,現階段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面臨的不僅局限于貧困問題,更有生態脆弱、開發困難、人居環境差等特殊情況,導致了在少數民族地區進行村寨治理的難度更為嚴重。這一現實使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各具特色,整體表現為治理的層次性、差異性、復雜性和模糊性。隨著現代媒體的普及與主流文化的沖擊,民族文化與社會結構面臨解體危機,難以調動民俗文化旅游的有序開發,造成旅游促經濟,經濟反哺旅游的良性循環模式難以建構。與此同時,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發展存在著與現代市場體系、主流文化以及其它民族不同程度的隔閡。隨著現代媒體的普及與主流文化的沖擊,民族文化與社會結構面臨解體危機,難以調動民俗文化旅游的有序開發,造成旅游促經濟,經濟反哺旅游的良性循環模式難以建構。這些問題都是現階段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中不可回避的主要制約因素。
(二)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意識相對滯后
中國地域遼闊、民族眾多,在悠久的發展歷程中各自形成了具有特色的民族建筑文化。因居住環境和地域不同,各民族為適應當地的氣候和生存環境,世代形成了諸如侗族鼓樓、吊腳樓、傣族竹樓、石頭寨、白族瓦房、布依族石板房等風格迥異的少數民族建筑結構,也構成了極具特色的少數民族村寨標識。例如,貴州省鎮寧布依族苗族自治縣就有諸多集中的布依族石板房;云南省石林縣糯黑村就是獨一無二的石頭寨。對少數民族地區而言,其房屋建筑擁有本民族的特征,由于自然稟賦、政府宣傳、政策環境、社會條件資金投入等多重因素,其房屋建筑多以土坯、木材與竹料結構為主體,這就造成火災與蟲蛀等破壞傳統建筑的因素。特別是近年來,隨著城市化進程加快和經濟社會的發展,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群眾經濟收入增加,群眾建新房意愿強烈,村民將改善生活條件、居住條件放在了首要位置,而對于老宅多不愿出資修繕,缺乏保護意識,迫切希望進行拆除重建或者申請宅基地審批新建,對鎮、村建房規范及要求異議較大。沒有新的宅基地只能將傳統民居拆除,逐步改造美觀舒適的磚混房,與當地普通建筑相近的現代建筑,具有少數民族特色的建筑村落迅速減少。當村委會變成了社區、居民農轉非進城后,居民思想觀念和生活習慣都在發生巨變,少數民族對傳統民居的保護意識逐漸淡薄。同時,大多數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對其歷史價值的挖掘和文化內涵的闡釋還沒有得到進行深入研究,也未實現活態傳承[12]。目前來看,政府每年撥付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專項經費,保證了各項基本工作的開展,但與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存在差距,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研究、展示、利用等工作難以系統、及時、持續的展開。目前除了國家級、部分省級名錄項目有國家、省撥付的專項保護經費以外,大部分市、縣級名錄項目基本上是僅有保護之名,而無保護之實,嚴重制約了民族文化遺產搶救、保護與傳承工作的開展。
(三)民族文化同質化傾向日益顯現
傳統文化與現代生活的融合共同承載了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文化傳承與延續,是優秀傳統文化在當代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過程。長期以來,民族文化作為一個內在的積淀因素,是滋養民族繁衍發展的動力源泉,也是各民族在不同時期演進過程中不可切割的精神文化體現。作為一個多民族國家,部分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特色不明顯,標識不突出。隨著社會結構的快速流動,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發展也帶來了正反兩個方面的事實影響。一方面有利于少數民族政策推廣實施和經濟社會培育,提高了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群眾的整體素質和經濟水平;另一方面卻使得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群眾在面對主流文化沖擊產生一種邊緣感,其對于民族文化同質化持有一種順其自然的態度,失去了本民族文化的本真與特色。隨著少數民族傳統民族生態文化的巨大變化,原有的生活、生產方式和文化習俗正在漸進被市場經濟和外來影響的沖擊而消解與變異,少數民族生態文化保護面臨嚴峻的形勢。主要表現在民族文化同質化傾向日益顯現,單一性模式不斷嵌入到村寨中,本地、本民族特色不斷淡化。對于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來說,立足于本地特征,打造“一村一特色”才是符合現實的發展思路。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以追求績效和政績工程為驅動,部分政府將統一發展規劃而非遵循本地民族特色作為治理依據,此種情況下打造出來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往往同質化嚴重,無法彰顯文化底蘊與特色,造成在文化傳承上不具有持續性。對于長期居住在當地的村民來說,也容易形成民族文化盲目迎合大眾口味的思維誤區。長此以往,對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帶來的同質化消極影響將會漸進明顯,文化獨特性將不斷遭到磨滅。
(四)村寨文化保護與傳承的人才缺失
在公共治理轉型的進程中,公民參與是實現持續發展的核心要素和關鍵環節。作為一個多民族統一國家,鄉村治理人才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中一直發揮著重要作用。各少數民族村寨群眾在長期的歷史文化發展進程中,形成了一些獨特的民族民間文化,如服飾、語言、歌舞、刺繡、飲食、節慶文化等。這些文化在現代生活方式的沖擊下,不同程度地面臨傳承斷裂的現實。主要表現在:部分少數民族年輕一代不通曉本民族語言文字,較少穿著本民族服裝,更不掌握本民族一些特殊的技藝,使得年輕一代的少數民族自身的一些民族文化符號不明顯;還有些少數民族傳統節日,不及外來節日受歡迎。如彝族的密枝節本是彝族較為神圣傳統的節日,卻面臨密枝林保護不足的現實尷尬。特別是,接近城市或者城郊的少數民族地區,其本身的民族文化受到城市化、市場化的消解,其特征就更為不明顯,更愿意接受現代的生活方式,而一些傳統的民族民間文化幾乎只能從上一輩或現存的老人那里尋到記憶和痕跡。部分如傳統戲劇、曲藝、民間文學等經濟效益不明顯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瀕危嚴重。此外,大部分地區少數民族文化分布較廣,面臨著規模小,產業弱,銷售渠道有限等現實問題。這些民族文化傳統產業與市場經濟的結合度存在脫節的情況,使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更愿意以外出打工的方式來實現增收,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人才隊伍建設不能滿足民族文化繁榮發展需要。從根本上而言,推動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保護和發展最大的力量來自喚醒我們每個人的奉獻意識、歷史責任感和鄉土情懷。
(五)多元主體利益協調機制不足
公共政策的執行梗阻一直是困擾中國各層級政府的長期難題,當政策的越往下層進行傳遞,所遭遇的實效性和執行力遞減就越發凸顯。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涉及政治關系、經濟發展、宗教信仰等諸多民族事務協調,對相關部門的要求更為嚴峻和復雜。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治理中,大部分基層地區對此項工作不夠重視,工作開展滯后,保護力度不足。這樣看來,多元治理主體之間的協調配合就顯得尤為重要,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彌補政府部門為唯一治理主體的局限和人力物力匱乏的缺陷,由此導致無法共同助力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現狀。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中重要的一條思路就是以經濟發展帶動全域發展,從而改變當地村民整體狀況。我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大多有豐富的各類資源,在實際的發展中,由于多元主體利益分配機制協調不足,也造成了很多問題。第一,旅游帶動了當地少數民族特色村寨餐飲行業、住宿行業,有經濟資本的村民通過改建自家房屋做成招待所、餐館與農家樂的形式實現經營收入,但對于自身資金匱乏,依靠農耕自給自足的大部分村民來說旅游的紅利不明顯,甚至抬高了當地物價,造成日常生活成本的提高。第二,政府在大面積征地過程中,存在按戶分配、按畝分配的方式,看似公平合理,但對于人口多、土地少的村民與人口少、土地多的村民來說實際人均補償款差距較大,容易激發矛盾,造成鄰里沖突。第三,部分地方政府采取村民自愿的方式來實現旅游區整改,具體做法是政府牽頭預付改造金,村民實現收益后逐年返還政府,實現良性循環改造。但在實施過程中,有村民不愿或者后悔整改,認為接受整改后景點支付的分紅太少,后續收益微乎其微,甚至不足以支付政府預付的資金,無形中產生債務壓力。第四,在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產業培育上,由于上層推動與底層參與的信息割裂,造成群眾對產業項目的了解、參與和決策上存在選擇性偏差與內生性干擾,造成政策所帶來的作用被低估甚至誤判[13]。這些不合理的情況挫傷了村民積極性,對群眾后續參與村寨治理造成了事實層面上的隔阻。
五、走向未來的國內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行動何以可能
新中國成立七十多年來,特別是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在黨和國家的領導和治理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發展不再受限于生產問題,更多是如何在發展中保護的問題。隨著鄉村振興戰略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協同發展,這是對國家和社會現實的宏觀把握和理性考量,對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具有當然意義。當前,以全面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為主線,分析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中對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關鍵環節和重要場域,并以此作為策略探索的總原則,建立一套完整和有機統一的、具有操作性的思維共識、制度安排、政策實施和高效運轉的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的具體設計和認同策略體系。
(一)漸進形成村寨治理的有效合力
當經濟發展與社會治理的進程相協調時,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居民物質水平和精神生活也同步得到改善和豐富。盡管大部分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在治理方面取得了一定進步,但在新時代也要看到所面臨新機遇、新挑戰。就目前而言,隨著社會治理重心不斷向基層下移,鄉村治理現代化就成為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根本性問題。對于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而言,更多的是如何運用新型治理模式來實現創新發展的問題。特別是,現階段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和實施,為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環境基礎。在具體行動策略上,要發揮社會主義國家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要在國家各項投入與幫扶的前提下,不斷整合各類資源,形成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融合共生、協調推進的良好氛圍。要調動各類力量的積極性,為實現好、發展好、維護好本村寨的發展貢獻智慧和力量,不斷推進鄉村治理走向有效。要以村寨治理為主要平臺,以公共服務、文化建設、生態文明建設為中心,加大農村公共產品供給、補齊農村民生短板,這是鄉村振興戰略與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協同治理所要達到的基本目標[14]。在創新驅動發展的社會大背景下,要積極向上爭取政策和資源,對內要整合各類資源,政府決策部門要高度重視人才資源的配置與使用,不斷提高人才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
(二)創新運用新型治理手段方法
隨著經濟社會的持續向好發展,相比之前,少數民族地區和大部分特色村寨的居民生活水平大幅改善,物質與精神極大豐富,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更多的是強調如何運用新型治理手段方法來實現保護與發展的問題。具體來說,一是突出創建互動的重要性,調動村寨各類力量的積極性。把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與鄉村振興戰略緊密結合起來,與民族團結進步小康特色村寨創建活動,與美麗鄉村建設,與民族旅游經濟開發等結合起來。以少數民族特色村寨治理為平臺,充分調動本村寨干部群眾治理的積極性,為實現好、發展好、維護好本村寨的發展貢獻智慧和力量,從而不斷推進鄉村治理走向科學有效。二是突出民族文化與旅游深度融合,變被動保護為主動保護。通過以獨特的民族文化和區域優勢,使民族文化與旅游事業有機的結合起來,才能真正實現由要我保護向我要保護的轉變。各具特色的民族村寨的在創建中融入各民族服飾、婚俗、飲食、歌舞等文化,將為促進民族文化鄉村旅游打下良好的基礎。三是突出政府引導與自主保護相結合,變守住文化為保住文化。各級政府要重視保護傳統民族文化,加大對少數民族傳統文化保護重要性的宣傳力度,提高保護意識。樹立保護民族傳統文化,就是保護民族地區資源的理念。四是突出部門聯動與發展產業相結合,變一方保護為多方保護。各級政府和部門要高度重視民族文化保護,特別是分管文化、宣傳職能部門領導的重視,相關部門要整合工作力度。同時,引導民族文化產業做大做強,在少數民族文化產業發展方面在資金和人才方面給予大力支持,發展少數民族文化產業,以現有的資源,集中打造、打磨一項或多項文化精品或文化產業,加大對外交流,使民族文化產業走出去,發揮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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