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秦

“霖霖,我已經說了五遍啦!下床沖涼,立刻馬上!”我叉著腰,朝六歲的兒子霖霖吼。霖霖把身子一扭,背對著我,用圖畫書捂住臉,嘟囔道:“每天洗澡,除了浪費水以外沒別的好處。”我搖搖頭,脫口而出:“跟你爸一樣懶,還振振有詞!”霖霖狡黠地吐吐舌頭,爭辯道:“做懶寶寶有什么不好!爸爸也是懶寶寶!”
我無奈地跌坐在床上,突然回憶起一個場景。每到周末,在省城做工程的老公回到家,總是懶洋洋地癱在床上玩手機,家務事不插手也罷了,洗澡都要我一次次催促。我經常生氣地責備他:“好不容易回次家,就不能勤快一點,幫我做點家務,哪怕陪霖霖玩一會呢!”霖霖這時便會跳到爸爸身邊一邊搶奪他的手機,一邊撒嬌說:“懶爸爸,陪我玩!陪我玩!”每每這時,我就會有些小竊喜。
然而,我無奈地發覺,我在霖霖面前突出老公缺點的同時,霖霖也無意識地承襲了老公的種種缺點,懶散、不愛干凈、挑食……有一次,霖霖竟然拿著一支水彩筆湊到唇邊,對著筆帽吹氣,我奇怪地問:“霖霖,你這是干嗎?”他回答:“我看看能不能吐出煙圈。”我心下凜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一次次地在霖霖面前強調老公的缺點,讓霖霖心里產生了糾結和矛盾,雖然表面站在我的一邊對抗父親,無意識中卻模仿著老公各種“錯誤”的行為。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后,我第一時間跟霖霖道歉:“霖霖,你今天是因為很累,才不想洗澡嗎?”霖霖詫異地望著我,想了想說:“也不累,反正就是不想洗。”我笑著點點頭:“那好吧,今天咱們不洗。”霖霖忽閃著睫毛,不敢置信:“你確定?”我點頭說:“洗澡對身體好,做個清潔的寶寶也是對別人的禮貌。以后你自己來決定什么時間洗澡,媽媽不再催你。不過,你爸爸可是非常愛干凈的。”霖霖撅起小嘴巴搖搖頭:“騙人。他很懶,每次洗澡都要你催。”我點點頭,解釋道:“爸爸在外面做工程,很累的,每次回家,要開好幾個小時車,好不容易到家了放松一下,自然想多休息一會兒。即使媽媽不催,他在睡前肯定也會去洗澡的,媽媽決定以后不再催他了。”霖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此后,老公不在家的日子,我故意強化老公的各種優點,在霖霖面前塑造老公光輝高大的形象。霖霖面對青菜皺眉頭的時候,我說:“爸爸是個高大帥氣的男子漢。想要長得高大帥氣,就要增加營養,各種蔬菜都得吃,如果偏食,就會變得瘦瘦的、矮矮的,長不到爸爸那么高。你爸爸小時候可不挑食,所以他才會長得這么高大呀!”霖霖想了想,夾了一根小白菜塞進嘴里。
下雨天,我和霖霖共撐一把小傘從超市出來,我左手提著大號購物袋,右手撐傘,十分吃力。我對霖霖說:“爸爸力氣很大,你小時候我們一起逛街,都是爸爸一手抱著你,一手提東西。媽媽只負責打傘就行了。”霖霖聽了,便要搶我手中的傘和塑料袋。我把傘交給他,鼓勵道:“今天你幫媽媽撐傘吧,快點長到爸爸那么高,就可以幫媽媽提重的東西了。”霖霖故意把傘舉得高高的,偏向我這邊,還說:“媽媽,不要淋濕了衣服。”我聽了心里暖暖的。
此后每次老公回家,我改了自己的習慣,不在霖霖面前數落老公的不是。我還和老公心平氣和地談了一次,把最近我和霖霖的改變告訴他。他欣喜地握著我的手,說:“謝謝你,在霖霖面前把我的形象塑造得那么高大。看來,我的壞習慣也得主動改掉啦。”說著,他意識到了什么,晃晃手中點燃的煙:“我去衛生間抽。”我擺擺手:“現在就咱倆,沒事。”老公卻下床穿上了拖鞋,留給我一句話:“說到做到,給霖霖做個好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