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本刊記者 趙 陽
教育援藏幾十年來,一批批如張夢偉一樣的內地教師因大愛奔赴西藏。據西藏自治區教育廳消息,“十三五”期間,全國17省市和部屬高校附屬中小學先后選派1676名教師進藏支教,28所學校受援。
“兩赴藏區支教,是我一輩子的光榮。”從期待到后悔,再到深深依戀,對張夢偉來說,西藏已然成為自己的第二故鄉,那里的每一位學生都是自己割舍不下的牽掛。
張夢偉出生于河北省辛集市,到省會石家莊上師范大學前,從未離開過家鄉。大學畢業后,張夢偉返鄉任教。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20年后竟然與4000多公里外的西藏產生了不解之緣。
1994年,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作出對口支援西藏的重大戰略決策,河北省確定對口支援西藏阿里地區。2014年,得知學校需要選拔人才支援西藏教育時,張夢偉不顧親朋好友的擔憂報了名。“我讀大學時就對西藏有一種向往。那里條件艱苦,我想幫一幫西藏的孩子們。”張夢偉說。
因為業務能力過硬,張夢偉順利通過考核,成為援藏名單中唯一一位女教師。在滿滿的期待中,張夢偉踏上了西藏之路。然而,現實比想象更殘酷。“阿里地區平均海拔4500多米,中途還要經過海拔高達5500米的地方。”劇烈的頭疼、胸悶、惡心一起襲來,強烈的高原反應讓張夢偉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還沒到目的地,我就多次想返程回家,感覺隨時可能丟掉性命”。連續多日的身體不適和恐懼讓張夢偉陷入崩潰,西藏自治區前來迎接的領導“像哄孩子一樣”耐心勸慰、悉心照顧,感動和后悔交織,一路糾結中,張夢偉終于到達了援藏目的地—札達九年一貫制學校。
“苦”是張夢偉形容剛到西藏時用得最多的詞。阿里地區被稱為“世界屋脊的屋脊”,空氣含氧量極低,生活水平落后,缺水少電沒有暖氣……張夢偉時時刻刻打著退堂鼓,然而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漸漸地,札達學生對知識的渴望、對改變命運的迫切之情打動了張夢偉,他們彼此之間結下了超越師生的深厚情誼,她再沒想過離開。
白瑪卓瑪是2班的數學課代表,因為舌系帶短造成口齒不清,需要到拉薩做手術才能治好,但是等到恢復期結束課程肯定要落下不少,白瑪卓瑪十分猶豫。張夢偉了解情況后,拍胸脯保證,“放心去吧,落下的課我來補!”
既然要補課,不如多帶幾個孩子。白瑪卓瑪回校后,張夢偉把孩子們帶到宿舍,利用休息時間釋疑解惑。孩子們也十分感激,主動幫張夢偉打掃宿舍、收拾房間。張夢偉說,當年札達喝的都是從高山上流下來的雪水,需要到幾公里外的河邊打水,“孩子們經常主動幫我打水,我只付出了一分,孩子們卻回報我十分。”

拉薩阿里河北完全中學畢業生與張夢偉(中)合影留念
尼瑪次仁退休前任札達縣教體局局長,張夢偉對待學生的點滴他都看在眼里。過年期間,張夢偉回家探親返校,一進校門,同學們喊著“張媽媽回來啦!”一擁而上,爭先恐后地從她手里搶過行李,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尼瑪次仁說:“孩子們對老師這么熱情,是因為感受到了張夢偉老師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
“這里的孩子母語是藏語,漢語對他們來說并不熟練。”為此,張夢偉因地制宜,改變教學思路,有意放慢語速,用簡單的語言配合畫圖解釋數學術語,反復多次講解和練習。同時,注重采用游戲啟發、情境創設等寓教于樂。經過一段時間之后,師生磨合得越來越好,全班平均數學成績有了很大的提高。
初步探索成功后,張夢偉利用課余時間給青年教師講解如何進行數學教學的方法,以及在班主任管理方面的心得體會,又將這些教學經驗保留下來,不致因自己的離開而中斷。
如今,當年初二的孩子已經上了大學,很多同學仍與張夢偉保持聯絡。“我們班好幾個女生都上了師范,白瑪卓瑪就在天津師范學院,”張夢偉開心地說:“當年他們就說長大之后也當老師,現在我們真要變成同行了!”
短短一年的支教工作很快就結束了,在張夢偉離開西藏的前一夜,孩子們自發組織了一場感人的歡送晚會。晚會結束后,孩子們每人捧著一條哈達,從教室外一直站到宿舍門口,邊唱祝福歌邊給老師獻哈達。談及此,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哽咽地說:“沒有親身經歷體會不到這種感情,我實在放不下他們。”
2015年 12月,國家教育部會同多個部門聯合印發《“組團式”教育人才援藏工作實施方案》,正式開始實施“組團式”教育人才援藏工作,原來一年短期幫扶改為三年一周期。2017年,河北省援建的拉薩阿里河北完全中學建成,從各市選拔教師支援,張夢偉毫不猶豫再次報名,重返魂牽夢繞的西藏。
此次,除了兩個班的數學教學,張夢偉還兼任教務處主任一職。阿里河北完全中學是一所新建成的學校,一切都是空白。為了給新學校打好基礎,張夢偉傾注了很多心血。
為了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張夢偉要求各個學科定期開展競賽。實行一段時間之后,不僅成績有所提高,學生們還模仿起了老師的樣子,能夠獨立完成競賽準備,設定方案、設置題目、主持競賽。除此之外,張夢偉很重視對外溝通,與拉薩八中、三中等名校進行交流學習,以提升本校的教研水平。
繁重的工作之余,張夢偉一直手把手教導和培養兩名藏族干事,在她看來,現在援藏就是為了以后不援藏,要讓藏族同事自己強大起來。令她欣慰的是,這兩位干事已經得到了領導和老師們的一致認可,被任為教務處主任和副主任。
札達對張夢偉來說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中考結束后,張夢偉主動要求護送札達學生回家。此次“探親”之行讓張夢偉十分驚喜,她介紹:“之前札達的學校只有一個辦公樓,一個教學樓,一個學生宿舍,現在圖書館、籃球場、洗澡堂都建起來了,音樂美術也都有專門的教室!”札達的變化讓張夢偉激動不已:“國家扶持力度越來越大,硬件設施加強了,老師的教學水平也提高了,教研活動都很正規,各種水平一點不差。”
2019年9月,張夢偉被授予“全國模范教師”稱號,并于慶祝2019年教師節暨全國教育系統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表彰大會上發言,受到習近平主席接見。她表示:“教育引領人生,知識改變命運。多年的支教,讓我深切感受到藏區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優質教育的期盼。助推藏區發展,我們義不容辭;振興藏區教育,我們責無旁貸。”
2020年是張夢偉本次支教的最后一年,隨著中考結束,離開西藏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張夢偉透露,自己已經申請了繼續留藏,“我還有很多設想和計劃沒來得及完成,希望能留下來,為這里的援藏工作畫上圓滿的句號。”
教育援藏幾十年來,一批批如張夢偉一樣的內地教師因大愛奔赴西藏。據西藏自治區教育廳透露,“十三五”期間,全國17省市和部屬高校附屬中小學先后選派1676名教師進藏支教,28所學校受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