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在南太平洋上跳島

暢爺

在遠離澳洲本土以東的遼闊海面上，隱藏著一個仙境般的小島，騎自行車一個小時就可以環繞一周，美到可以讓你忘記孤獨。島上的機場始終只有一架飛機，伴隨著每天的朝霞和夕陽起落，飛機上的20個座位就是這座孤島與外界的全部聯系。

小島上有山有林，被幾條綿長的小路交織分割。自行車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坡度陡峭，騎車下坡的時候感覺自己劃破了這里寧靜溫熱的空氣，在天堂里滑翔。騎車上坡的時候，身上的相機包和車后座的小朋友仿佛增加了十倍重量，好像自己正在為整個小島提供電力，蹬車的雙腿累到痛不欲生。

小島北側臨風，清濤碧浪，南側背風，波瀾不驚。南北兩端相距很近，勁兒大的，騎自行車5分多鐘便到達，但兩端風景卻大相徑庭，連海水的藍色都迥異。

近在咫尺的目的地越美麗，腳下的路就會顯得越冗長和崎嶇，上午海邊的沙子還沒有被太陽曬得滾燙，孩子們很早就把鞋子甩掉，光著小腳丫感受綿滑舒服的沙。

海邊的灌木和淺草中，密密麻麻的鋪灑了上千的鳥巢，由于沒有貓之類的天敵，絕大多數鳥巢都在低矮的地方，里面都有鳥蛋。走在它們旁邊，格外的小心，生怕不小心踩到。耳朵聽到的，都被風聲、海浪聲和連成一片的鳥鳴聲覆蓋。providence petreI（棕頭圓尾鹱）和它的上千只“好基友”張開翅膀，迎著風，盤旋在你的周身和頭頂。

小島旅拍有一些注意事項。沙子可能是所有照相器材的天敵，整個小島被新南威爾士州最野的沙灘包圍著，輕便防沙的帆布相機包是首選。如果海灘上沒有地方掛包的話，一定要放在高一點的灌木上，在海灘上玩一會兒，沙子就會和著海水鋪滿整個人，所以要大概規劃一下拍攝步驟，做一些基本的預判，比如目的地沙灘的朝向和陽光的方向。大風起的時候，無數的飛沙和海鳥會隨風在空中盤旋，鳥兒張開翅膀，頂著風，停留在我們左右，讓人興奮地都不知道怎么構圖了。

通常每一次離開房間，我都會攜帶一臺數碼和一臺中畫幅的膠片機。在小島上的總體配置是一臺索尼a 7Ⅲ、一臺祿來2.8F、一臺Leica Q和一臺Leica Sofo rt（立可拍）。索尼側重于抓拍、追焦及大量拍攝，采集孩子們的動態情緒;膠片則用來掌握氣氛、相場、高光和色彩表現。數碼和膠片機的操作方式和拍攝節奏完全不同，卻相得益彰，在孩子們的不同狀態下能展現出器材各自的優勢，于我而言是一個很好的互補。

從沙灘回到民居，有一條需要橫穿雨林的捷徑。

林中景致極美，尤其是在下午太陽微微西垂的時候，巨大的槐樹盤根交錯，高高的樹冠連成一片，藤蔓一樣的褐色的長根從樹頂的粗枝上垂落，行走其間，好像花果山的門簾。樹冠上，各種小鳥的嗚叫此起彼伏，只聞其聲，卻不可見，拍打著翅膀，穿梭在陽光和樹葉交錯的斑駁之中。

相比樹冠上不可見的小鳥，偶然回頭看到身后的白沙地上站著一個玩累了的、套著小白裙、抱著布偶的小天使。不遠處海邊的白光，泛射著四周的色彩，輕輕的灑在她的裙子上，我幾乎忘記了手里的相機，心里祈禱著自己要記得眼前的場景，奢望這一刻能永恒。

島上的光比極大，密林中的場景，比海邊的光線要暗5個EV以上，換上ISO400的膠卷，快門速度再慢也很難與曝光取得平衡，仍然難以駕馭，導致樹林里的照片都欠曝了兩檔，但是這里的色彩太適合膠片了。

我不會因為要拍到一張好照片而去叫住越跑越遠的孩子們，無論景色再美，在當下里玩最重要。可惜6×6的膠片就12張，拍完以后若不能及時換彈，就只能由類似膠片的第二梯隊來繼續。

由于徠卡口的福倫達鏡頭自身的重量，作為可以承上啟下又能自動對焦的天工轉接環，有時候不能夠做到非常快速的對焦，尤其是在暗光的環境下。但是老鏡頭的油潤感，讓我覺得脫焦什么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白天精疲力盡的小朋友，晚飯后被拽出房間看晚霞，和在晚霞輝映下的閑游在碼頭附近的大海龜。愛釣魚的爺爺帶著魚竿，然而水中來回穿梭的魚群似乎并不買賬。

每天下午的三、四點鐘，被太陽炙烤了一天的沙灘慢慢變得不再燙腳，漫天的海鳥逐漸歸巢。海風稍稍涼爽的時候，遠遠的，鈷藍色的海水與天空交匯的地方，飄忽著大片銀灰色的魚群，厚重的，隨著海浪的節奏，如同積雨云一樣向岸邊的淺灘涌來。

綿綿站在淺水中，水溫舒服極了，魚群在她的小胖腿間游來滑去，隨著海浪時而聚集，時而松散。這個四歲的小朋友，表情陶醉，好像自己已經與陽光、水、時間融化在了一起。在一旁拿著相機的爸爸，好像忽然明白為什么平時她不太愛說話……她的表情，她感受到的東西，可能根本就無法用語言表達透徹，連我這個話嘮都常常苦于語言的抽象和蒼白……在這樣一片環境里，無聲勝有聲。

而米朵早已經慫到扎在媽媽的懷里不敢下來，不過以她的身長來說，這魚真的好大啊。

這是我見過的最小的機場，小到猶如旅店大堂一樣輕松。坐在這里等全島唯一的小飛機，上了一卷富士400H，記錄假期最后的一天。海邊太亮，林中太暗，400度的膠卷一直沒什么機會使用。

回到悉尼，回歸社會，一周的小島游恍如隔世，就像綿綿的表情一樣;而這也是我相機里膠卷的最后一張，似乎畫上了一個非常圓滿的句號昵。等綿綿和米朵長大一些，更明白事兒了，就可以多去一些人文景觀的城市里，不必只是單純的陽光海灘，不過，我真心的希望這一天晚一點再來，圓乎乎小小的兩只，老父親我真舍不得你們長大呢……

世界這么大，我們一點一點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