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耀鵬
今年是車企公布銷量相對沒有壓力的一年,因為有疫情這口大鍋。但是全球頭號車企的名頭,仍是業內的心頭好。畢竟100多年來,規模競爭意識已經滲透進幾乎所有車企的血液中。
7月底,有望競爭“上崗”的跨國車企們都已相繼公布銷量。不出意外的是,今年上半年大眾全球銷量389萬輛,下跌27.4%,而豐田同期銷量則為416.4萬輛,下降21.6%,反超大眾,時隔6年后重返全球銷量第一的寶座。在2009年以來第一次利潤和銷量雙縮水的時候登頂,對于豐田來說無疑是苦澀的勝利,而對手則因為受到更大的打擊而跌落神壇。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豐田的銷量需要算上日野和大發,豐田單一品牌銷量377.1萬輛。這和大眾旗下擁有12個品牌性質不同,因為日野和大發處于更加獨立的運營狀態。
另外,和日本政府的財年設計相同,豐田的2020財年也要從今年4月1日開始。將分屬兩個財年的數據呈上,以配合全球“自然年統計”的習慣,豐田不掩飾在非常時期,非常需要這頂有些褪色的桂冠。
雖然對于所有車企來說,美國市場一塌糊涂,但好消息無疑是中國市場的穩定復蘇勢頭。中國市場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其全球最大單一市場的地位,變成全球惟一的“穩定器”。
對于豐田來說,疫情不是惟一的壞消息,因為它對所有擁有全球業務的車企來說都是公平的。
問題來自特斯拉市值超過豐田,或者說這是問題的表征。截至8月3日,特斯拉市值超過2600億美元,而豐田為1650億美元。特斯拉市盈率超過700倍,這還是在其連續4個季度盈利的情況下。

特斯拉上半年交付了17.9萬輛產品,其中14.2萬輛為Model 3,其余銷量“基本”為Model Y占據,因為Model S和Model X銷量“極為低迷”。特斯拉的Model 3是2020年迄今為止銷售最好的電動車。
特斯拉正朝著全年交付50萬輛的目標努力,即便如此,特斯拉的全年銷量可能僅為豐田的5.5%。但兩者在資本市場的表現卻截然相反。
資本市場對此最為敏感。哪個上市公司做了特斯拉供應商,哪怕僅為非保障供貨協議,都要在財報上用高亮字體大書特書,而股價也應聲而起,很少落空。現在做豐田供應商,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
更難受的是,豐田和其他主機商一樣,今年遭遇了大幅度的利潤縮減。因此,做豐田供應商,就沒那么好炫耀的了。而且,豐田還要求供應商調降價格,理由是部分原材料價格下跌。在年度合同執行中間要求供應商降價,非常罕見。
資本市場和消費市場對兩者的認知錯位傳遞了什么信號?豐田難道奪取的是“末代王冠”?
特斯拉的產品線非常短,貨架上只有兩款銷售狀況良好的產品,而豐田的產品線之長、細分品類之豐富,就連社長豐田章男也未必能講得完全。
此情此景,是不是有點似曾相識?2007年如日中天的諾基亞,遇到蘋果發售了第一款手機,后者有且只有一款手機產品。
全球市場就像掀起了一場海嘯,這讓諾基亞的管理層困惑。諾基亞的技術部門很快就給每一個高管搞到一臺蘋果手機。時任CEO康培凱公開場合對此表示不屑一顧,認為沒什么可擔心的。實際上,他回到家里,讓年近6歲的小女兒也體驗了一番蘋果手機。這臺蘋果初代產品,蘋果生態表現還很不成熟。小女兒很快就明白如何操作這款手機,因為它只有一個按鍵。在睡覺前,她請求稱,能不能把手機留在她的枕下。
康培凱瞬間就明白了,他和他的公司遇到了大麻煩。

此后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但是康培凱做了什么?諾基亞死抱著按鍵操作和塞班系統,直到滅亡前夕(當然只是手機業務)。康培凱意識到危機,但他無法扭轉公司內慣性強大的既得利益勢力。
豐田清楚,它的敵人并非特斯拉,而是特斯拉所代表的趨勢。這是豐田未來幾年為之奮斗的目標,而非眼前變得有點破舊的王座。
自從在美國市場呼風喚雨以來,豐田一直是車界老大的有力競爭者。它有沒有變得遲鈍?值得慶幸的是,豐田始終保持謙卑和警惕。這固然因為汽車業內不存在當年諾基亞那樣的絕對力量,而且豐田領導層對公司的掌控能力,也和諾基亞管理層不一樣。
即使特斯拉股價趴在地上的時候,豐田也嗅到了危險的氣味。它并非來自老對手大眾,而是特斯拉為代表的競爭勢力。和其他對手不同,后者處于另一賽道。
經常有人問,特斯拉的核心技術到底是什么?曾任小鵬汽車自動駕駛研發副總裁的谷俊麗博士表示,FSD芯片、Autopilot全棧軟件、海量大數據、車載OS、電池管理BMS系統、整車電子架構,都是特斯拉的核心技術。這些子領域的技術,特斯拉當然都做得很出色,但未必沒有瑕疵。事實上,特斯拉的Autopilot因為車主過度信任(當前不存在勝任所有場景的自動駕駛系統),造成接二連三的死亡事故,招致大量的批評。
大眾CEO迪斯表現出明顯的、對特斯拉技術的欽佩,這和他的前任穆勒的態度大相徑庭。不過,迪斯的表態招致大眾監事會私下里的不滿。盈利挫折迫使監事會制止管理層繼續采取激進手段轉向電動化。
豐田管理層內,似乎不存在“反對向敵人表示敬意”的保守勢力。
豐田很清楚汽車技術發展方向的變化,對每一個新的子領域技術都進行了跟進,甚至大手筆投資,但在應用層面則非常謹慎。也有人將其解讀為全車整合能力不如特斯拉。
豐田明白作為傳統制造企業的短板在哪里。2018年,豐田投資的TRIAD公司成立,研發自動駕駛軟件,和在北美的TRI機構并行,實行內部的“賽馬機制”。
2019年,豐田對滴滴投資500億日元(折合人民幣31.6億元),組建出行公司。
2020年3月,豐田宣布和比亞迪組建合資公司,各持股50%。可見,豐田已經盡可能地使用投資手段,調動業內外資源,縮短轉型時間。
豐田章男表示,汽車產業正在經歷百年一遇的大轉型,無論是對手還是游戲規則,都已經發生了改變。要在一個未知的領域,打一場大戰,就要再造豐田,從一家汽車公司轉型為一家移動出行公司。
積極的投資,表明豐田看到了趨勢,且主動行動起來,但投資的效果,則須用兩個市場(消費市場和資本市場)來檢驗成色。
至少到目前為止,不管如何猜測,豐田并未推出和Model 3相似的產品,正如特斯拉無法(當然也無意)推出普銳斯一樣。
另一個明顯的事實是,特斯拉將豐田拉入到自己所在的賽道進行比試。即便豐田未來在某個同類產品上贏得更大的市場聲望,特斯拉也階段性贏了趨勢判斷。
不過,歷史不會簡單重復。豐田清楚,它的敵人并非特斯拉,而是特斯拉所代表的趨勢。這是豐田未來幾年為之奮斗的目標,而非眼前變得有點破舊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