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

楊宏英

問道教育，33載風雨兼程，實乃數學與人生之路的一場修行。

方程“x+y=t”形似簡單，卻令無數數學家為之著迷。在我眼里，學生也如同這不定方程，讓我著迷。因為我有機會在學生最美好的時光里，見證他們如何讓充滿不確定性的人生變量，因為輸入青春與朝氣，夢想與努力而變得絢麗多彩。

看見，是我的教學日常，但看見的，卻是育新學校一個個生命的蛻變與教育傳奇。

深圳市育新學校是深圳市唯一一所專門學校，建校以來，學校成功教育轉化近3000名“問題學生”。專門學校（前身為工讀學校）是以特殊的教育形式對在原學校因品德行為偏常、學習習慣不良、學習成績較差、家庭教育失控而難以轉變的中學生實施義務教育的學校。同時，為了這些與普通學校學生特征“不對稱”孩子的后續教育與發展，學校還創辦了新鵬職高與這些專門教育畢業的孩子對接。面對這類學生，我看見，學校和教師揣著對專門教育與職業教育的濃厚情懷，努力讓每個孩子得到適合的教育，發展個性特長，成就不一樣的精彩。

下面三組關鍵詞，是我在育新學校十五年育人故事的深切感悟，更是“非對稱”教育理念下立德樹人的摸索實踐。

第一組 特別&榮耀

故事主角：小東。

初到育新的小東，不講規則，叛逆魯莽。七個兄弟姐妹，只有弟弟是血親，后母無力教育小東，經常酗酒、脾氣暴躁的父親只好把小東送到育新。重組家庭里的小東，急需有人做他成長之路的“GPS”。我發現機器人社團是最吸引他的地方，決定從這里助他起航。

一開始，我見他獨自擺弄機器人，便加入其中，陪他一起玩。但我們之間僅限于動作傳遞，幾乎沒有語言交流。慢慢地，從簡單拆卸到完型組裝，機器人被他玩得越來越溜。從此，學校機器人社團是我和小東保持最佳相處方式的地方，隨著時間的遷移，我們的交流也逐漸增多。

我跟他聊我的童年，聊彼此的愛好，聊信息4.0背景下的虛擬現實與人工智能，聊畢達哥拉斯學派的信仰與數學危機……小東漸漸抬頭與我有眼神交流，也對我看過的書、走過的路感興趣。經過陪伴、理解、發現、引導，原來問題重重的世界，開始變得不一樣。

我們在千古第一定理與無理數的發現、解析幾何之父笛卡爾與礦泉水廣告的關聯、“一日之槌，日取其半，萬世不竭”的奇妙中，分享、討論、交流。讓我驚喜的是，小東的數學潛能被徹底激活。迅速掌握C語言的他，帶著自信，代表育新學校出征美國與西班牙，在世界機器人錦標賽中，一舉捧回“最佳設計獎”與歐亞對抗項目第一名，成績驕人，開創育新學校乃至深圳市先河。

從育新到新鵬，這片特殊教育的土壤帶給他磨礪與成長。2017年，他被一所本科院校自主招生錄取，還在讀大二的他，便手握機器人項目，獲得風險投資，創建科技公司。

育新的孩子很特別！這樣的孩子還不少！曾經的打架大王，如今成了上市企業的營銷高手;研究《資本論》的獨行俠，與他人合作，在全國技能大賽中拿到銀獎;熱衷泡吧的不歸女孩，成為了高星級酒店的經理……

從封閉到陽光，從沉淪到覺醒！長大成人，開啟一條逆襲之路！我看見，我了解，我熟悉！他們都是育新的“特別制造”，我對此感到無比榮耀。

第二組 對稱&非對稱

故事主角：小華。

學業優良，全面發展，這是“對稱”。按對稱標準看，育新的孩子絕對處于劣勢。但無論是自然生態還是教育生態，都存在“非對稱”現象，我們也應該選擇并尊重“非對稱”。

小華剛入學的時候整天萎靡不振，對未來缺乏規劃。后來經過了解，我發現他喜歡攝影，便鼓勵他加入校園電視臺。在那里，他如魚得水，很快就成了擔綱人物，還經常跟我分享如何選材、構圖、剪輯……他說，希望將來擁有自己的工作室。

參加深圳市直屬學校“年度教師”評選時，我交給他腳本，他負責拍攝、采訪，僅用兩天時間，就交給我一份漂亮的VCR。當時，正在備戰校園微電影比賽的他，特意跑來跟我說：“老師，別緊張，別為了出彩而忘了本真！”一個曾經無比冷漠的學生，竟給我帶來如此溫暖而不失睿智的囑托，那一刻，我體驗到幸福的涌動與信念的力量。

我看見，小華是育新學校“非對稱”性教育理念下的一顆閃亮之星，可能在某個時段的某個領域，他暫時失去了光芒，但在另一個領域，他卻很出彩。教育的使命，正是引領“小華們”走出黯淡，走出自信，讓他們有機會在擅長的領域發光。

第三組 平原&高原

故事主角：育新的所有孩子。

坦蕩如砥的平原可以培養縱情馳騁的駿馬，氧氣稀薄的高原卻是藏獒與雄鷹的天堂。育新的孩子不在平原，但嚴峻的挑戰可以使他們奮斗出絕地反擊的故事。這個故事不是水到渠成的童話，而是“讓每個孩子擁有出彩機會的人生”的傳奇。正如育新學校楊煥亮校長的錚錚誓言：“如果你是藏獒，我還你一片青藏高原！”

曾經，從育新畢業的孩子都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們來自育新。曾經，育新的老師也在一些場合回避說出自己在何處供職。但是，這只是曾經！

曾經，我帶學生在思想實驗里翻飛;今天，學生帶我在航模實驗室騰飛！曾經，我給他們展示獲獎經歷;今天，他們站上了國際大獎的舞臺！曾經，我給他們講述青春的過往;今天，他們為我分享青春的靚麗！曾經我說：同學，春風十里不如你！今天他們說：老師，春風十里不如你！

在育新、新鵬遇見你，是我們的“小確幸”！是的，堅持課程育人一定能收獲不一樣的精彩，那是師生的“大確幸”！

數學課堂上，我喜歡給新生以《春風十里不如你》或《明天因你而改變》作為開學第一課;喜歡把《這是一個迅猛變化的世界》短片，把我假期挑戰沙漠、涉足高原無人區以及被高職院校錄取的學姐返校看望老師的鏡頭推送給學生。孩子們總是由疑惑轉為興奮，慢慢被課題吸引。因為他們從視頻里看到了數據翻飛、信息巨變，從圖片里看到了挑戰的足跡。更重要的是，他們從學長學姐自信的笑容里看到了青春美好，未來可期。

我為學生搭建了“雨課堂”，希望數學課不聳入云端，讓人生畏;希望數學春風化雨，落入課堂。通過“雨課堂”，學生在移動終端一鍵點開就可以發彈幕、上傳自己錄制的學習視頻、了解作業的對錯與量化統計。

我為學生搭建了“數學磨坊”。“磨坊”里，我們講科技發展史，分享人工智能，講神學、哲學與數學的淵源，講經典物理、量子物理與方程的關系，聊華為5G建設對數學的投入還有“量子霸權”的數學地位。

無論在“雨課堂”還是“數學磨坊”，都有一盞跳動著奇幻火苗的燈。我看見：育新的孩子從當初入學沒有數學成績或成績為個位數，到最后的高職高考錄取通知書上赫然寫著全省成績中位數到滿分的數字;從處于一元二次方程的數學盲區到懂得用數學審美的一個個華麗轉身。無論從育新的專門教育，還是從新鵬的職業教育，我都能看見：堅持是一種高貴的品質，因為這種品質改寫了許多迷茫而誤入歧途的生命軌跡。我更看見：若有微光，必有遠方！

雖然比目魚不能長成虎頭鯨，啄木鳥不是雄鷹，但我們可以給比目魚更好的海洋水域，給啄木鳥更多的陽光樹林。尊重多樣性與差異性，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值得珍惜的價值觀。既然我的育新孩子們個性不同，興趣有異，那就給他們適合的土壤。

我愿意秉持“非對稱”教育理念為孩子們賦能，送他們遠走高飛;我愿意繼續做時間的朋友，把信念交給時間。讓時間作證：鳳凰涅槃，浴火重生！讓時間作證：教育值得，深情以待！讓時間作證：中國教育，因你我而改變！

實習編輯 吳沚洋 責任編輯 何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