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文

上周一的晚上,我跟妻子正吃著飯,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
“我們學校有一個表格需要回一中蓋章,不然,我趁著周末請假回去一趟?”
那會兒手機正設置在免提狀態放在桌子上,一聽兒子說打算回來,妻子一把從桌子上抓起手機,放在嘴邊狂呼:
“回來!回來!周五就請假,我們去接你!”
兒子那邊可能也就是隨便一說,但聽到他媽如此熱烈地回應,也瞬間被點燃了激情。
“好,我這就去請假!”
掛了電話,妻子放下吃了一半的煎餅,一頭扎進了兒子的房間。
我被她的行為弄得一臉蒙圈:“你干嘛去?”
房間傳來她興奮而又激動的聲音:“兒子就要回來了,我得把他的房間收拾收拾!”
我過去把她拖出來,摁在沙發上,把手指攤開放到她的眼前問:這是幾?
“五啊,干什么?”
“兒子還有五天才能回來,不是今晚!”
“噢。”
聽我說完,妻子眼里的興奮稍微退卻些,悻悻地起身,回到餐桌坐下吃那半個煎餅去了。
剛吃了一口,只見她迅速起身,閃身又進了兒子的房間:
“那我先把他的換洗衣服找找!”
神經病。
過了一會,兒子來電話,說周五的假已經滿員了,要請只能請周六晚上的,也就是說,他周六回來周日回去,只能在家住一個晚上。
妻子聽了雖稍感失落,但依然興奮,一晚一晚吧,總比不來強。
星期二,距離張同學回家還有四天。
妻子用了整整一天時間,用過年打掃衛生的高度,把家里從里到外收拾了一遍。
星期三,距離張同學回家還有三天。
妻子到商場為張同學選購衣服。
星期四,距離張同學回家還有兩天。
妻子再次去商場選購衣服,并要求我陪同,替兒子試穿。
當天還采購了各種好吃的一堆。
星期五,距離張同學回家還有一天。
早晨不到六點,妻子就已經起床,去超市購買五花肉以制作兒子愛吃的紅燒肉,所以沒到周六買,是以防萬一第二天買不到。
并繼續打掃衛生。
星期六,張同學回來當天。
那天的安排是張同學坐八點的客車到臨沂,大約十一點半由外甥女從臨沂接回。
不到六點,妻子再次早早起床,去菜場殺雞并采購各種蔬菜。
那晚她三點不到就醒了。
據我所知,在妻子的睡眠史上,只有兩次失眠,一次是張同學高考,再有,就是這次。
八點開始,各種忙碌,準備午飯。
十一點半,外甥女發來信息,稱已經接到張同學。
十二點半,張同學到家。
吃過午飯,在我跟妻子的陪同下,張同學看望了他的奶奶和姥姥姥爺,并受到了他們的親切接見和熱烈歡迎。
晚上,應他三姑的邀請,張同學參加了特地為他舉行的歡迎晚宴,期間,張同學終于吃到了他垂涎已久的火鍋,并獨自吃掉了四盤羊肉一盤蝦滑一盤籽烏及蔬菜若干。
之后,張同學向他三姑表示了感謝,并表示,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么好吃的火鍋了。
晚上八時許,張同學結束了一天的活動回到了家中。在家里,張先生同張同學進行了座談,座談在熱烈友好的氣氛中進行。張先生仔細詢問了張同學在學校的訓練和學習情況,并就相關的問題談了自己的要求和看法,最后,他語重心長地對張同學說:
——作為第一批00后大學生,你們一定要肩負起建設國家的重任,好好學習,加強訓練,為能成為一名合格的警察而努力奮斗!
張同學聽后愉快地表示,你說的從小到大我聽得夠夠的了,我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還是讓我清靜清靜吧。
張先生聽后表示無語并讓張同學自己看著辦。
座談時妻子在座,她就她關心的張同學身體生活等方面的問題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和建議,并對張同學在校期間的一日三餐及休息娛樂等細節做了詳細的安排,最后,她還對關于大學期間的戀愛問題談了自己的看法,她說:大學期間還是應該以學業為主,如果實在碰到像你媽這樣優秀的女孩,也可以適當地談一談。
張同學聽后用手捂臉良久后無奈地表示,他現在的主要興趣還在玩具和動畫片上,暫時不考慮戀愛問題,如果非得媽媽那樣的才可以談,那還是考慮單身吧。
張先生聽后對張同學的戀愛觀大加贊賞并表示欣慰。
座談在友好的氣氛中落下了帷幕。
會后,張先生又和妻子就其他一些不放心的問題到張同學的床前對張同學進行了詢問,針對他們無休止的嘮叨和騷擾,張同學表示了強烈的譴責和抗議,并憤慨地表示,自己作為一個人格獨立的成年人,不接受任何外來勢力的侵擾和指手畫腳。
針對張同學的挑釁行為,妻子進行了義正詞嚴的駁斥,她說:
——你看你燒包的,多大的屁孩還獨立,上了幾天大學你還了不得了!——你個小鱉崽子!
星期天,張同學回來第二天。
早晨六點,我被妻子喊起來:“快去給兒子買糝去!”
八點了,張同學還沒起床。
我去叫了一聲:“該起了啊。”

八點十五,張同學還沒起。
妻子又去叫了一聲:“快起來吃飯了!”
又過了一會,他還是沒有起床的意思。
這時,我就隱隱覺得家里的氣氛開始緊張起來,以我多年的經驗,妻子的怒氣正在積聚,她跟張同學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
果然,三分鐘后,家里傳來妻子的怒吼:“起來!”
一分鐘后,張同學乖乖地起來了。
看來,挨了這么多年的罵不是白罵的。
吃完早飯,張同學去擺弄他剛買的玩具。
一個什么鬼怪的模型,花了好幾百在網上買的,從回來后只要有空就捧在手里看啊看啊,擺在書桌上看,在陽臺上對著太陽看,對他媽的諄諄教導充耳不聞。
如果不是他第一次回來,妻子早就怒了。
但就算這樣,妻子還是忍無可忍了——龍飛,你能不能別看你那玩具了?!
一會兒,不玩玩具了,又開始看手機。
“龍飛!你能不能別老是看手機!”
“龍飛,你能不能收拾收拾你的東西!”
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上午,那所有的場景都似曾相識,我仿佛又回到了張同學高考之前的日子,那個時候,這樣的故事幾乎每天都會發生,一方無休止的催促,一方無原則的拖延,一方不間斷的嘮叨,一方有意識的裝聾。
那時的家里,時而藍天白云,風和日麗,時而烏云密布,電閃雷鳴,而妻子在慈母和女巫之間,轉換輕松,收放自如。
中午在他姥姥家吃飯,接到四姐電話,說外甥女下午有事不回臨沂,那本來說好的讓外甥女捎張同學去臨沂車站的計劃就只能作罷。
妻子問張同學:“下午幾點的車?”
“三點。”
“還有更早的嗎?”
“有一點四十五的。”
“好,現在就走,送你去車站,趕一點四十五的車。”
我抬頭看了看表,不到十二點。
張同學還打算再吃塊紅燒肉,被妻子一把奪下筷子:
“別吃了,急乎地!”
一刻也沒耽誤,準備,上車,一個半小時到了臨沂車站。
臨送張同學上車,妻子問他說:
“元旦假期幾天?”
“三天。”
“那別回來了,在學校里歡度新年吧。”
“俺不,俺還得回來玩玩具。”
妻子一扭頭走了。
上了車,徐大夫如釋重負地對我說:
“一天,只能一天,兩天就夠夠的了!”
我摁了兩聲喇叭,表示非常理解,完全支持。
然后,我們就高高興興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