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正定靜物油畫作品分析——兼談俄羅斯繪畫教學

一、俄羅斯靜物油畫寫生的教學特點

眾所周知，靜物油畫作為一種古老的油畫門類藝術題材有著傳統(tǒng)而獨特的審美意義與形式語言。同時，油畫靜物寫生也是學習油畫造型的重要基礎訓練環(huán)節(jié)，更是作為一種油畫門類藝術中必要的技藝磨礪手段被廣泛知曉，并在藝術教育系統(tǒng)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成為藝術研習者提升個人技藝的途徑。因此，靜物油畫寫生一直是視覺藝術教育體系中關于造型基礎教學的一門重要的課程。這在以重視基礎訓練和科學般的嚴謹態(tài)度而著稱的俄羅斯藝術教育體系中體現得更為明顯。

俄羅斯的造型藝術教育普遍認為：通過油畫靜物寫生的訓練能夠促進學生在實踐過程中漸進式地了解到所使用的媒介特點與性能，有助于不斷的理解相對基礎的形體與結構的特點與表現形式，可供選擇的豐富觀照對象也為學生練習對肌理與質感的表現技藝提供了載體。在俄羅斯視覺藝術教學系統(tǒng)中，靜物油畫寫生訓練的重點在于對畫面色調整體性的感知與表達，使造型與色彩達成嚴謹結合的技藝。

油畫靜物寫生訓練是俄羅斯視覺藝術教學傳統(tǒng)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被認為是藝術訓練本質的體現。“她不僅用悅人眼目的表象來贊美人們的生活，這符合著傳統(tǒng)俄羅斯民族學院派所信仰著的車爾尼雪夫斯基在美學領域中對藝術本質的觀點，也可以用來表現某些抽象的概念與抒發(fā)作者自身的情感。”這些都表明了在俄羅斯視覺藝術教育方案中油畫靜物寫生課程任務的設計上所體現出的，盡可能地保證教師與學生在前期階段對于所用于工作內容的載體進行適當的解讀、溝通與設想工作，這一方法的合理性。

在俄羅斯油畫靜物寫生課程實踐中，俄羅斯的教授們反對機械式的進行對象的布置與標準的要求，認為這會使學生對油畫靜物這個充滿魅力的藝術形式產生一種習慣性的思維，從而使繪畫過程變成一種下意識的行為，若作品顯得這般慌忙與倉促就會助長一種思想上的慣性與惰性。因此，在進行準備工作時，教授們通常會與學生們一起對其所要表現靜物畫的內容進行設計與解讀，主張在進行工作之前就對所設想出的畫面形式、色調、內容與可能存在的意義注入嚴謹的思考。

二、庫茲米喬夫的教學風格

廖正定碩士研究生時代的導師——庫茲米喬夫是俄羅斯功勛藝術家、俄羅斯國立師范大學造型藝術系主任、繪畫教研室主任、教授。他在俄羅斯藝術界有很高的成就且德高望重。庫茲米喬夫教授同時也是現實主義藝術傳統(tǒng)與理想的積極擁護者，他堅信，即使在當代的現代藝術形態(tài)的沖擊下，現實主義藝術與俄羅斯藝術的經典傳統(tǒng)在如今依然有著強勁的生命力，在這一前提下，應當注意學生各自的特點并引導出他們各自的特色。

在俄羅斯進行藝術留學的學生根據其導師的不同，在他們的藝術作品中也會呈現出不同導師的風格與教學特點，這些都會在學生的藝術、生活與教學等實踐事務上體現出來。

在俄羅斯國立師范大學造型藝術系里，盡管師生們各自藝術取向風格與理念可能不盡相同，但是他們在進行嚴謹的造型藝術訓練的標準上是具有一致性的，教師和學生都遵循著循序漸進的原則進行著學習和創(chuàng)作，理解和貫徹著現實主義藝術傳統(tǒng)的教學宗旨。庫茲米喬夫教授不僅要求學生了解俄羅斯的油畫藝術傳統(tǒng)，也希望學生了解當代各地油畫藝術的發(fā)展狀況，不僅要研習與油畫藝術相關的傳統(tǒng)技藝，還要以現實主義的思想與態(tài)度去關注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社會生活與自己個性化的藝術創(chuàng)作理想與審美理念。

在藝術教學方面，庫茲米喬夫教授認為，在油畫藝術的學習階段，是每個學生藝術生涯的起點，基礎而嚴謹的教學是學生之后職業(yè)化階段的前提條件，因此在基礎技藝未能掌握之前不宜過分地強調學生的個性變化。他認為，“風格的形成是學生在之后自己獨立的藝術實踐中所要面對的課題，對于有志向一輩子從事藝術活動的人，幾年的專業(yè)教育時間是非常短暫的，因此我們需要做的事情是在嚴謹訓練的基礎上于一種恰當時機把學生們可能存在的藝術個性引導出來”。因此，庫茲米喬夫教授一方面一直堅守著俄羅斯藝術教育重視造型訓練的嚴謹的傳統(tǒng)；另一方面，在教學的過程中也與學生們形成了一種彼此間的默契，特別是在研究生階段，平時的繪畫工作中任務的設置與表現方法也是由彼此間談論與推敲來決定，這幾乎成了他的一種生活方式。

三、庫茲米喬夫的繪畫理念對廖正定藝術創(chuàng)作的熏陶和影響

廖正定博士是在我國進入全球化的新時代背景下成長起來的新一代青年藝術家，同時也是我國高等教育體系中的藝術教育工作者，他在我國當前不斷發(fā)展的藝術環(huán)境中，在油畫藝術相關工作上始終保持著積極的探索與創(chuàng)新的工作態(tài)度。在目前的工作中，他在藝術事業(yè)上一直保持著潛心探索，同時也在高等藝術教育領域運用著從俄羅斯攻讀博士學位時所獲得的經驗進行著教學實踐。他在藝術與教育方面的工作成果近年來也逐漸受到了教育與藝術領域中前輩們的普遍認可，其所使用的源自俄羅斯現實主義傳統(tǒng)風格的方法也在實踐工作中獲得了相當的認同與關注。

通過廖正定博士于2010年在俄羅斯著名油畫家?guī)炱澝讍谭蚪淌谥笇吕L制的油畫靜物作品，可以感受到其當時所就讀的俄羅斯國立師范大學造型藝術系油畫教研室在美術類研究生培養(yǎng)方面存在于繪畫教學方案上的一些俄羅斯藝術教學風格的特點；同時，也能夠察覺出作為其導師庫茲米喬夫對與現實主義藝術教學的思想與方法，以及他的繪畫技藝、方法、風格與所堅持的理念對廖正定博士創(chuàng)作思想的熏陶和影響。

廖正定博士的這兩幅油畫靜物作品就是在這種教學思想的引導下完成的。特別是這幅充滿溫馨感的暖色調作品《花卉》，根據廖正定博士所述，在繪制這幅作品之前的準備工作中，其導師庫茲米喬夫同他一起對所設想的畫面中的載體、方法與內容等進行了細致的推敲。在這一過程中，庫茲米喬夫教授引導他要以認真的態(tài)度去解讀將要去表現和能夠引起情感共鳴的載體，體會這些載體在某種條件下所顯現出的形體、結構、色調、材質與整體的氣氛，將自己的心態(tài)與情感灌注進去，這是使寫生教學與創(chuàng)作能夠成功的必要步驟和保證。

在這幅名為《花卉》的油畫靜物寫生作品中，能明顯察覺到廖正定博士如俄羅斯傳統(tǒng)藝術實踐方式所要求的那樣：強調在觀察中對載體的整體視覺與情感感受精準把握的特點，也被在這其中通過造型與色彩語言所體現的情感所打動。

圖1 廖正定《花卉》 布面油畫 90＊70cm 2010年

在這幅作品中，廖正定博士注重在整體和諧的色調中運用固有色與明暗間微妙的色彩變化來體現光感并塑造觀照對象，通過對色彩間明度與對比度微妙變化的整體適度的把控來表現對畫面中物體結構的理解，并用色相的變化來把握對象間的差異性，從而體現出了畫面整體色彩的旖旎變化。色調的和諧是這幅作品的主要特點：他通過當時已具備的良好藝術功底很好地利用了相同色相間明度與對比度的變化來體現一種溫潤的光感，不僅使畫面中空間與物體結構的立體感得到了增強，亦使其憑借色調的統(tǒng)一烘托出了俄羅斯傳統(tǒng)學院派特有的藝術氛圍，讓畫面整體展現出了一種優(yōu)雅、溫馨、陽光的浪漫氣質。

另外，廖正定博士還通過明暗與色彩的作用使靜物作品獲得了具有現實主義藝術經典性的構成效果。雖然他的油畫靜物寫生作品通常都是建立在寫實風格的基礎上，重視對明暗與色彩的真實感受以及察覺在蘊藏其中的微妙變化，以發(fā)揮油彩媒介獨具的再現性表現力。但在這幅作品中，他雖然通過使用大面積暖色來照顧畫面整體的觀感，卻也使用了能產生對比效果的復合色，做到了在對象個性對比上的主次鮮明與視覺引導。特別是在《花卉》中的莖葉部分，通過色相的對比呈現出向上放射狀的線性引導關系，這既突出了畫面主題更表現了它當時噴薄涌動的情感狀態(tài)。正是這些獨具匠心對色彩的恰當應用，使整個畫面韻味獨特、意味深長，達到了一種現實主義思想的經典性，即體現了藝術反映生活中人的本質這一現實主義的美學命題。

圖2 廖正定 《百合花》 布面油畫 90＊70cm 2010年

在廖正定博士的另一幅油畫靜物寫生作品《百合花》中，除了具備著嚴謹的造型構成與整體和諧統(tǒng)一的色調外，筆者也能夠感受到在這幅作品中所重視形體的表達性與用筆的變化性。在導師庫茲米喬夫教授的建議下，廖正定博士運用了印象主義風格的表現手法，著重訓練了形體的塑造與用筆的變化兩個方面的內容。從畫面呈現的結果上來看，采用這樣的方法在突出了藝術家情感個性的同時，也增強了整體的藝術表現力。

這種塑造與用筆的變化體現在了對象造型的顯隱虛實之中，這既體現了廖正定博士當時具備的造型能力與繪畫功底，也體現出了庫茲米喬夫教授對學生技藝水平的精準判斷力與作為藝術家前輩對后輩在藝術發(fā)展道路適應性上的前瞻性。廖正定博士在他的指導下，對畫面中下端的多個主體對象進行了果斷、準確、有力的塑造，同時也注意了對明暗變化間的顯與隱、虛與實的適當處理，所以這些對象的形象與體態(tài)才顯得這樣敦厚與結實。在畫面上端的百合花亦是如此，將莖葉的形體進行了概括性的虛隱塑造但又充滿著速度與爆發(fā)感，百合花則著重于亦實亦顯、筆觸靈動，在這花莖葉的對比間，既有視覺上油彩肌理的沖擊力，也體現了當時廖正定博士與庫茲米喬夫教授愜意暢快的心理狀態(tài)。

具體到用筆上，在這幅畫中體現出了雙方對在這種直接表現的風格的條件下對韻律感與直觀感繪畫語言的審美要求，在畫面上形成風格的統(tǒng)一。所見之處，抑揚瀟灑、變化多端，整個畫面給人以凝為一體、一氣呵成的觀感。最后，在空間感的處理上，傳承了庫茲米喬夫教授所偏愛的空氣透視的表現手法。在《百合花》的畫面中，可以看到物體的明暗和色彩隨距離的遠近而逐漸變化，這既體現了庫茲米喬夫教授在藝術教學上科學嚴謹與細致入微的態(tài)度，也充分利用了這種方法來表現小場景畫面的立體空間感，使得作為主題的白花、背景的襯布以及承載的花瓶顯得極有立體的空間感與層次感，顯得真實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