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玉回憶:“我爬到排長身邊,他一睜眼就大喊一聲‘打敵人,不用管我。他扯下自己的胸章跟我說,胸章后面有他家地址,等停戰后給他家去封信,就說他盡忠了。”在戰場上,這樣的“托付”每天都在發生。
第一批進入朝鮮戰場,停戰后幫助當地修復基礎設施后再回國……全程經歷抗美援朝戰爭的老兵李相玉,在烽火中淬煉出不凡人生。
兩水洞首戰告捷
李相玉,1932年生于沈陽法庫縣,13歲參軍,21歲入黨,曾任張聞天通信員、韓先楚警衛員,經歷過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
談到抗美援朝,李相玉回憶:“抗美援朝第一仗發生在1950年10月25日,是由志愿軍第四十軍118師師長鄧岳指揮的。隊伍埋伏在兩水洞兩側的山上和路溝里,等敵人到達預定地點后,戰士們突然從兩邊沖出來,一顆顆手榴彈在敵人的汽車上爆炸。不到一個小時,敵人都被解決了。遺憾的是敵人的幾十輛汽車都著了火,我們的戰士不會駕駛汽車,沒法把這些戰利品留下來。”
以此為開端,志愿軍一邊開進一邊殲敵,將“聯合國軍”打回到清江川以南地區。
“黃軍毯救了我一命”
抗美援朝戰場上,志愿軍為了戰勝敵人保存自己,在大山中遍地挖防空洞,作為戰斗間隙藏身之處。“美國飛機太多了,早上天一亮,飛機就接連飛過來,一整天進行狂轟濫炸。”李相玉說,在朝鮮的1000多天里,他住防空洞有800多天。
在物資匱乏的戰爭前線,一條軍毯、一個茶缸都讓戰士們感受到祖國的溫暖,讓他們保衛祖國的決心更加堅定。“一次伏擊戰,我們一宿沒睡,將30多個敵人一舉殲滅,天亮回營后正好趕上發放慰問品。”李相玉說,慰問品每人一份,包括一條黃軍毯、一包糖塊、一個茶缸。茶缸正面寫著“贈給最可愛的人”,下面寫著“中國人民赴朝慰問團贈”,上面還繪有和平鴿圖案。
這條軍毯救過李相玉的命。“一次夜間行軍時,敵機打照明彈襲擊我們,一塊4厘米寬、12厘米長的彈片打在我的背包上,當時我只覺得背后挨了一下,沒有感覺到疼。到了宿營地才發現外邊的被子已經被打了一個洞,幸好有毛毯擋著,救了我一命。”
在朝鮮,李相玉還經歷了細菌戰。當時,他和戰友們正在掩體內休息,一架飛機飛到附近,扔下多個大包。“我們以為是宣傳品,上級規定,見到敵人宣傳品用火燒。”李相玉和戰友們跑過去一看,幾個大包里竟是蒼蠅、蚊子、蟑螂、老鼠。“我們立刻報告了首長,首長說這是帶細菌的有毒動物,要趕快消滅,并指示衛生營官兵出動,撿一些樣品化驗,又讓我專門通知戰地攝影干事去拍照,留下鐵證。”
“戰士們花了一個多小時把敵機扔下的有毒動物都打死了,但我們部隊有好幾名同志被細菌感染。通信員吳天力在送信途中走到細菌所在區被感染,第二天他渾身紅腫,在回國治療的途中犧牲了。”李相玉說。
戰場上,“托付”每天都在發生
多年征戰,李相玉榮獲了十幾枚功勛章,但他最難忘的卻是一枚戰友的志愿軍胸章。
1952年,在堅守一個高地的戰斗中,李相玉和周鳳岐并肩射擊,突然從左側躥出3個敵人,周鳳岐手疾眼快射倒了敵人,但卻被正面射來的子彈打中了。“我爬到排長身邊,他一睜眼就大喊一聲‘打敵人,不用管我。他扯下自己的胸章跟我說,胸章后面有他家的地址,等停戰后給他家去一封信,就說他盡忠了。”李相玉接過胸章,又投入戰斗。戰斗結束了,周鳳岐卻失去了下落。
戰場上,這枚胸章成了李相玉最珍貴的物品。他從美軍降落傘上扯下紅綢布,把胸章包了五六層,并在貼身軍衣上縫了一個兜,把胸章放了進去,希望有一天能替戰友回家鄉看望父母。
在戰場上,這樣的“托付”每天都在發生。“我有5個媽媽,其中4個是干媽,她們是戰友們的媽媽。戰友們把媽媽托付給我,我當全力盡孝。”李相玉說。
令李相玉驚喜的是,他從部隊轉業回鐵嶺市后,打聽到周鳳岐并沒有犧牲。周鳳岐被搶救下來后,成了二等甲級殘疾軍人,也在鐵嶺工作,兩位老戰友在鐵嶺重逢了。
在社區傳承紅色精神
1953年停戰后,第四十軍暫不回國,幫助朝鮮恢復建設。
志愿軍出動了4萬余人,又在國內調來技術人員、后勤人員等千余人,經過兩個多月的苦戰,終于按時完成了任務。
回國后,李相玉到北京第一坦克學校學習了4年,到坦克部隊開上了坦克。
離休后的李相玉也沒閑著,他覺得一個共產黨員,就是要“將革命進行到底”。他擔任多所學校的校外輔導員,給孩子們講述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中的英雄事跡,還幫助學校把一些“網癮”少年拉回到課堂。
他還相繼出版了《張聞天通信員的故事》《希望的田野》《龍山凱歌》等10余本書籍,還在《解放軍報》《遼寧日報》等發表稿件500余篇。“我是不能永遠講下去的,把這些紅色故事記載下來,就是要告訴我們的子子孫孫,我們的勝利來之不易,應該好好珍惜,愛護和發揚。”
回首烽火歲月,李相玉感慨無限:“祖國越來越強大,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幸福。我恨不能再回到年輕時,再當一次兵報效祖國。”
(《參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