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中的羊群

郭印旭

星空中的羊群

順著地上微弱的蹤跡，聲音進入狹窄地帶

我們進入星空，與羊群共同低鳴

高原上破碎的村莊被串連成一組沙畫

空白的部分在今夜全部填補，信天游

在羊群的忐忑中找到故鄉，找回丟失的信物

身體里流淌的大河

靠近我身體的閃電，離下雨更近一點

習慣性地在雨中澆透身體，為了性感相見

我知道遠處的山已經干癟，一如我的乳房

我的身體來到北方多年，它不具備哺乳能力

這是我第二次降低飛翔高度，等待春天

有藍色多瑙河在冰面流淌，這并不是棲息地

我已經進入我身體里的高峰，并沒有找到

出處

如果周圍沒有建筑物，腳底的人群依然涌動

沒人在意一只被雨打了翅膀的鳥，如我的

肩膀

我期待一個粗壯的臂膀，擋住我身體里的雨

繁衍過程

從古老的身體里長出來，缺乏神靈的庇護

被頑童打碎的天空經過重新組合，逆生

出芽

場地過于空曠，需重錘敲開這晚春的門

由高于烏云之上的金絲柳引路而下

生門大開，萬物生長的出口擠壓成一團炭火

黑色砧木與水露一觸懸于頭頂，愈合之術

在于束縛朝天而生的枝條，與天同爭的

古樹

聚集過若干人群，他們更早地埋入土地

順從一棵樹的生長規律，將新生舉過頭頂

尕海湖

頭發里藏著海的剪刀，它知道我身體干涸

那些多余的海水失去鹽巴之后就會死亡

供奉的神圣早已習慣一個無助者的禱告

海的女兒在湖邊放牧，雛鷹尸體落在山嶺

翅骨還在向西飛去，吹響了海的涌動

被包圍的尕海在草原上遼闊成牧場

我們拾起赤裸在荒地的牛糞，燃燒高原的海

一場狼藉過后，尕海湖失去海的語言

土地的自述

拎著鋤頭看一場霧，不必進入農田

瓜秧絆倒打鳴的公雞，我們撿拾初升的太陽

土豆與土豆取暖，升高它們走向死亡的溫度

我期待從土地里挖出生命，躺在高處的柴垛

我期待一場雪，在我點起爐火的時候來臨

我期待盤坐在祖父的舊席上，煙草味濃重

祖宅仍在，族人丟掉耕作的土地和工具

我們在先人的墳墓上收獲糧食，田地荒蕪

種地的人群換取勞動方式，解放土地的自由

新出生的嬰兒禁止農人的稱呼，我們跪拜

向在土地上勞作的人禱告，救贖失去黃土味道的身體

故鄉是無法流下的眼淚

每一次回鄉，都是以跪著的姿態出現

面對許久未見的親人，我哽咽地吞下淚水

不必有過多語言，血脈會帶我們熟悉故土

身上滿是灰塵，躺在這塊向陽的土地

身旁堆滿動物的糞土，呼吸仍然舒暢

附著在身上的一切異物質都與我相識

故鄉壘起無數座墳堆，等待年輕的身體祭奠

我們褶皺成一張墻上的相紙，人員更新迭代

眼前的故鄉凝聚成一滴眼淚，然后沉重地

落下

辛波斯卡的窗戶?

顏色沉重，雨壓的太久

欣然接受一切來源于自然界的懲罰

被浸泡的高跟鞋與土地無緣

荒誕的飯局發生在午后，聲音太冷

隱藏于七月的別離沒有按時到來

我翻開辛波斯卡的一頁，躲在窗后偷覓

無顧哄亂的畫面，已進入它的生命

雷聲破碎，我假裝古老的咒語成真

鉆進尚且年輕的頭顱，復活使命

掛著長衫，腳步邁入中年，生命驟停

我退回原本積水的路面，包括打開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