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烤紅薯的老教師

趙利勤

那天和女兒上街，剛走出超市，就聽女兒說：“真香啊！”我仔細一聞便知，那是烤紅薯的香味。在冷颼颼的秋天，能聞到這樣一種既甜又香且暖的味道，讓人頓時如沐浴春風一般，要是能再吃上一口，那滋味肯定美得難以想象。我看到路對面果然有賣烤紅薯的，就對女兒說：“那是烤紅薯的味道，我們去買兩個！”女兒高興得跳起來。

我拉著女兒走過去，看到賣烤紅薯的是一位老人。他面色白凈，戴著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要不是身上穿著藍色大圍裙，還真以為是哪個大學的教授呢。買烤紅薯的人幾乎將他圍住。我通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看到老人動作麻利，取紅薯、稱重、收錢，忙而不亂，而且秤稱得高高的，幾角錢的零錢也主動給顧客免了。在一聲聲的“謝謝”中，老人臉上的微笑始終沒有消失過。讓我驚奇的是，在說話聲中，我還聽到有人叫他“老師”。難道他真的是老師嗎？老師還出來賣烤紅薯？

大約等了七八分鐘，買紅薯的人終于少了，我走上前去，看老人在翻動紅薯。我指著一大一小兩個紅薯對老人說：“把這兩個稱一下吧！”老人捏了一下紅薯回答我：“大的還沒熟呢，小的也剛放到里面，你得等一會兒。”我看女兒不想走，就只好在旁邊等著。

老人向我們招招手說：“讓閨女過來烤烤手吧！”我這才注意到他烤紅薯的大鐵桶——別人的都是廢油桶改造的，他的卻是新鐵皮做的。我疑惑于他與一般賣紅薯的有較多的不同，就邊烤手邊問：“老師傅，看著你不像賣烤紅薯的呀！”他笑了笑說：“你說對了。我當了一輩子老師，退休了沒事干，就自己做了個爐子出來賣烤紅薯。”果然是老師！我說：“我也是老師。剛才聽到學生叫你，你不覺得……”“你是說怕我沒面子吧？”老人有些驕傲地說道，“剛開始老伴也不讓我賣，說家里又不缺錢，老師還出來賣烤紅薯，丟不丟人？我跟她說丟啥人，咱不偷不搶，而且以前咱誰還沒烤過紅薯吃，再加上還能出來走走，有什么不好？老伴拗不過我，只好答應。”

老人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他說他第一天出來賣烤紅薯，也有些不好意思，專挑背街小巷走，但還是免不了碰見學生和熟人，特別是他教過的學生認出他，所以剛開始也真有些尷尬。但堅持下來，時間一長，也不覺得尷尬了。

聊了一會兒，看有人來買烤紅薯，老人打開爐蓋，捏捏紅薯說：“還沒熟透，得等一小會兒。”那人等不及，就走了。想到我以前曾買過沒熟透的烤紅薯，我暗暗為老人的坦蕩和真誠而感動。

老人說：“說到底呀，面子也就是那么回事，只要所做的事對別人有利，干什么都不必臉紅。我們小時候，天氣一冷，家里就會燒柴烤火。每每烤火的時候，就會丟幾個紅薯到炭火中，邊烤火邊吃烤紅薯，那是我們這代人小時候美好的回憶。然而，隨著時代的發展，現在每家基本上不再燒柴烤火了，自然吃烤紅薯也不再那么容易。在烤紅薯不常見的今天，冷天時給懷念烤紅薯人或者喜歡吃烤紅薯的行人提供熱騰騰的烤紅薯，看著別人吃得很享受的樣子，我覺得特別有意義。我現在反正閑來無事，來賣烤紅薯一方面可以給別人提供美味，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加戶外活動的時間，比起整天待在家里好，對自己的健康更有利。我何樂而不為呢？！”

紅薯烤熟了，手捧著發燙的烤紅薯，我的心也溫暖如春。看著老人在寒風中推著車，邁著堅定的步子前行，我覺得那背影越走越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