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漁
汽車工業發展至今,已經有100多年的歷史,在這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傳統汽車廠家都在致力于研發燃油汽車的三大件——發動機、變速箱和底盤。
但在過去的近10年里,三大件并未出現任何大規模的顛覆和革新,而且徹底掌握這些技術的都是外國企業。如果中國的企業家、創業者想在這三大件上繼續追趕,估計很難實現超越并獲得優勢。
而在2015年第七屆中國汽車藍皮書論壇上,上汽集團首次提到“汽車四化”的概念,那時的“四化”被定義為“電動化、網聯化、智能化、共享化”。
從汽車技術和應用價值兩個維度來看,電動化是基礎,網聯化是條件,智能化是關鍵,共享化是趨勢。
北汽產投副總經理劉培龍告訴創業邦:“未來汽車產業的發展一定是與高新技術結合的,比如新材料、新能源技術、5G通訊、人工智能等,這些技術都會應用在汽車上面。在這些新技術的推動下,汽車產業已經由原先相對封閉的狀態,變得更加開放。從這點來看,汽車產業確實處在一個巨大的變革之中。”
美團網創始人王興說過:“在傳統燃油車時代,中國企業沒有理由贏;但是,在正在到來的智能電動車時代,中國企業沒有理由輸。”
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中國有過一次汽車創業的浪潮,在家用車市場長期被外資汽車品牌牢牢占據的情況下,幾個起初不起眼的創業者闖了進來。1997年尹同躍創立了奇瑞,1997年李書福創辦了吉利汽車,2003年王傳福從手機電池供應商轉身成為汽車制造商。
剛進入汽車行業的時候,比亞迪董事長王傳福就說:“我造車,是因為看好電動車在未來的發展,而我所掌握的磷酸鐵鋰電池,將會在12年后獨霸市場。”
2013年,在美國有一家名為特斯拉的電動汽車制造商,開始向市場交付Model S純電動轎車,這一年成立十年的特斯拉市值首次突破100億美元。第二年,特斯拉Model S進入中國。
2014年,是中國歷史上第二次創業造車的元年。當初的樂視、蔚來、小鵬都在這一年進入造車藍海之中。這些“新玩家”被稱為新造車勢力,產品以純電動車為主,屬于新能源汽車的一種。
隨后的幾年里,有數百家新品牌涌入市場,但實際上到了2020年北京車展,能夠繼續上臺的新造車企業已經不足十家。
從整體行業視角來看,電動化進程的兩大關鍵因素:一是電池;二是充電。
動力電池是新能源汽車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成本占比中接近四成。市面上大部分電芯都由供應商提供,國內有寧德時代、比亞迪、國軒高科,國外有LG化學、松下等產商。由于技術門檻高、迭代速度快,動力電池極具寡頭效應。
另外,早期電池成本高、產能低,導致出廠的新能源汽車售價普遍偏高,為了達到和燃油車相近的性價比,政府部門出臺了相關的補貼政策。在2013年以前續航超過250公里的車型,綜合國補、地補,每輛車可以拿到14萬元。
高額補貼之下,國內新能源汽車銷量,從2012年不足1萬輛迅速攀升至2019年120.6萬輛,漲幅高達百倍。但自去年補貼大幅退坡以來,中國新能源汽車銷量就開始一路下滑。從2019年7月,新能源乘用車銷量已連續12個月同比下滑。到現在,一輛純電動車最高僅能拿3萬元補貼。
特斯拉在9月發布最新研發的電池——無極耳電池,它簡化了制造過程,通過更少的零件,更短的電子通路,能夠實現更高的能量密度和生產效率,同時不存在過熱,但該技術預計到2022年才能量產。
“電池技術發展肯定是很快的,但在真正的固態電池之前,其實不會有數量級的飛躍,它是一個漸進式的優化。”理想汽車聯合創始人兼總裁沈亞楠在接受創業邦專訪時表示,電池的技術目前仍是漸進式的改善。即便如此,電池的成本、續航已經可以解決用戶的需求,并非最大的瓶頸。相比之下,充電設施才是天花板。
在沈亞楠看來,特斯拉在國內自建充電樁,正是為了解決中國用戶用車的痛點。“在美國90%的特斯拉用戶都有家用充電樁,特斯拉通過超級充電站解決高速路和目的地充電的問題就可以了。但在中國可能只有10%、15%的人最終會有充電條件,但是多數的人沒有充電條件。”
“充電難”是長久以來一直困擾廣大新能源車車主、并限制著新能源車普及的難題。在我國充電樁的規模化發展始于2011年,彼時由國家主導早期大規模建設。在2014年引入民間資本,2016年新國標實施,明確對充電樁建設運營進行獎補之后,充電樁行業曾迎來第一次建設高潮。
“在美國90%的特斯拉用戶都有家用充電樁,特斯拉通過超級充電站解決高速路和目的地充電的問題就可以了。但在中國可能只有10%、15%的人最終會有充電條件,但是多數的人沒有充電條件。”
即便數量上在猛增,如何合理布局,如何提升服務體驗,如何提高使用效率,依舊是充電行業亟待解決的問題。
2020年4月,華為推出HUAWEI HiCharger直流快充模塊,解決充電行業運營成本高、設備生命周期短的痛點。5月,華為又與特來電簽署合作協議,推動樁聯網建設和智能充電業務發展,要將充電樁打造為數據接口。
互聯網巨頭阿里巴巴選擇用投資的方式進入賽場,3月底,螞蟻金服旗下全資子公司投資充電樁運營商“簡單充”,成為簡單充第二大股東,在充電樁未來的智能化競賽中搶占了一個席位。
滴滴出行與高德等本身具有出行服務、地圖優勢的企業,則在充電服務平臺上尋找商機,與國家電網旗下的e充電平臺展開競爭。
2020年5月12日,國家電網旗下的國網電動汽車公司邀請來自全國的 51 家充電設施企業,共同參與國網電動社會樁開放平臺合作伙伴論壇,并同步啟動“國網電動社會樁開放平臺項目”。
蔚來汽車創始人李斌曾說:“讓加電比加油方便。”如果這一目標全面實現,電動化的“彎道超車”或許就近在咫尺。
“進了汽車還用手機,這是汽車人的恥辱。”阿里巴巴集團技術委員會主席王堅曾如是說道。
今天微信小程序是業內最完善的云端的生態體系,我們可以把這樣的生態體系引入車上,能幫助車快速地具備服務、生態的能力,從而更快地實現智能化。
2015年,不僅是造車大門打開,亦是中國互聯網巨頭們進入車聯網的關鍵一年。這一年,百度發布了CarLife,宣布正式進軍車聯網;與此同時,阿里與上汽集團投資10億元成立斑馬網絡,合力打造“互聯網汽車”;騰訊也推出了后裝車聯網產品,開啟了車聯網領域的新嘗試。
車聯網是指以車內網、車際網和車云網為基礎,并按照一定的通信協議和數據交互標準,在“人、車、路、通信、服務平臺”五大要素之間進行信息交換的通信網絡系統。整體而言,車聯網產業是汽車、電子、信息通信、道路交通運輸等行業深度融合的新型產業形態。
傳統汽車以底盤、發動機和變速箱三大件為主,因此被稱為機械產品。汽車上的電子部件,都會有自己的ECU、嵌入式操作系統和應用程序。通常一臺車上擁有70多個ECU,對應著車上可能有70多個系統在獨立運行。
當車輛重新被軟件定義之后,電子零部件們不再各自為戰。
特斯拉通過中央計算模塊(CCM),直接整合了駕駛輔助系統(ADAS)和信息娛樂系統(IVI)兩大域,以及外部連接和車內通信系統域功能。并且,在這個中央計算模塊上運行的是特斯拉自己打造的車載Linux系統。
打個比方,以前衣食住行有各種各樣的App,通過這些小App完成各種需求。如今,通過美團這樣的綜合性平臺,一個App就能完成日常所有的需求。
同樣,車輛硬件被抽象化以后,軟件則有更多的想象空間。原本獨立的硬件,也因此得到整合,比如現在很多車可以通過手機遠程解鎖、開窗戶,通過車內語音交互控制開空調、娛樂系統等功能。
但車輛內網與移動互聯網的打通只是開始。車聯網的終極目標,是通過與外部網絡的連接,實現人、車、路的協同,也就是聽起來有些玄乎的V2X,車與萬物互聯網。
偉大的公司總能抓住大時代的大機遇,不斷進行自我革新,時間是價值的最好證明。我們希望,在十年甚至百年之后,后輩讀起這段智能汽車變革歷史時,那些故事中寫到的都是中國企業家、創業者的名字。
在傳統汽車中,內容、軟件、硬件三部分,硬件成本占比最高,達到85%,軟件和內容僅占15%。在車聯網時代,汽車內容和軟件比重總計將上升到60%,硬件卻降低到40%。很明顯,軟件正在重新定義汽車。
總體來看,車聯網行業涉及生態應用、整車企業、智能駕駛座艙、車輛控制、基礎設施及芯片、模組等廠商。
跨界的技術,對于相對封閉的傳統汽車企業來說,推動創新的困難是不言而喻的。而這同時也給予了騰訊、百度、阿里等互聯網企業進入汽車行業的契機。它們圍繞各自主營業務,通過廣泛聚集盟友,在汽車行業迅速完成布局。
例如,騰訊車聯目前已經形成了手機、汽車聯動的生態閉環,通過手機端“出行服務”等小程序實現與車機端“小場景”之間的聯動。簡言之,騰訊小場景就是車載版的“微信小程序”。
截至2020年9月,騰訊小場景開放平臺已經與嗶哩嗶哩、團油、同程藝龍、喜馬拉雅、飛常準、快遞100等生態合作伙伴打造了70多個精品小場景,已經或即將在寶馬、長城、廣汽、長安、瑪莎拉蒂、江鈴福特等品牌的40余款新車上搭載。
騰訊智慧出行副總裁鐘學丹告訴創業邦。“今天微信小程序是業內最完善的云端生態體系,我們可以把這樣的生態體系引入車上,能幫助車快速地具備服務、生態的能力,從而更快地實現智能化。”
除了應用生態之外,在車載操作系統上,同樣具備廣闊的增長空間。
斑馬網絡CEO郝飛曾表示:“目前比較多的車聯網解決方案還是在用安卓操作系統,但它其實是手機操作系統。車機和手機移動端屬于不同場景的業務,智能車機需要結合汽車使用場景和交互方式去做改變。”
車聯網領域創業公司鎂佳科技CEO莊莉則對未來趨勢做出判斷:“現在汽車一般是分布式操作系統,缺少一個完整的軟件堆棧,也就是在計算機和互聯網行業中普遍存在的軟件‘基礎設施,這需要整個行業合作來建立。”
根據HIS數據及預測,2017年,全球前裝智能聯網汽車總量為1430萬輛,預計2022年將達到7838萬輛,滲透率將由2017年的15%,增長到2022年的69%。所以在未來兩年內,車聯網技術和應用將形成新一波爆發期。
智能化在車上的最典型的落地場景就是自動駕駛。感知、決策、執行,是自動駕駛需要完成的三大主要任務。現階段,車輛所具備的是自動輔助駕駛,屬于主動安全性能的強化。
而未來高階自動駕駛的探索,最終目的一定是無人駕駛。但對于這樣一個長期目標,每個企業的探索路徑不同,如何保持長期的競爭力,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資金投入問題。
北汽產投副總經理劉培龍認為,目前,安全問題仍是自動駕駛的最大痛點,從國家安全、產業安全的角度來看,短期國內方案肯定是比國外方案更加比較可靠。
馭勢科技CEO吳甘沙則認為,無人駕駛的安全隱患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算法的邊界問題。因此馭勢科技把無人車放在一個有清晰定義的邊界里面,保證它的可控性。二是系統可靠性問題。
除了安全問題,還有資金的門檻。科技媒體The Information發布的研究顯示,截至2019年底,投入自動駕駛戰場的各家公司已經累計燒掉了約160億美元(約合1120億元人民幣)。
其次,是數據的門檻。
理想汽車聯合創始人兼總裁沈亞楠認為,車的高質量數據與車的數量形成正比:“你的自動駕駛能做多好,跟你能采集多少數據非常相關。因為人工智能說白了,就是你喂給它更多的高質量的數據,它就不斷地訓練自己。”
“數據是智能的根基,數據的來源不能靠假數據,或者說別人標好的數據,一定是你自己的車采集的數據,所以我們車的采集量必須要大。”
騰訊自動駕駛還開發了數據云平臺(TAD Cloud),它基于云端海量存儲空間與計算資源支撐,構建了數據采集、樣本標注、算法訓練評測、云端仿真、實車反饋閉環全流程云服務,提供自動駕駛全鏈路云服務和開發平臺。
當然光解決這些還遠遠不夠,除了技術基礎之外,人才、商業模式同樣是自動駕駛領域的關鍵因素,甚至還包括測試牌照等外部因素。
總之,自動駕駛的真正成熟大致需要三個階段:技術成熟、商業成熟和法規成熟。目前行業整體還處在第一個階段,技術沒有完全成熟,大規模商業化也沒有開始。而在未來一段時間,自動駕駛車輛造價和運營成本依然會非常高昂,道路交通長期需要人工駕駛和自動駕駛并存。
創新工場創始人李開復表示,根據華盛頓大學教授的統計,目前每輛車96%的時間是停滯的,是在浪費資源。只有4%的時間里是有價值的,而在這4%的時間中,又有0.5%是在尋找停車位,0.5%是堵在路中,只有3%是真正在開車。只有改變這種狀況,交通才能變得更有智慧,生活才能更有效率。
所以李開復提出,未來交通的發展是三大力量推動的,分別是:共享出行、無人駕駛和電動汽車。
網約車是共享出行中新玩家最多的領域,企查查數據顯示,我國現存7879家網約車相關企業。從2015年至今,網約車企業的注冊數量呈幾何式增長,到2019年已達到3171家,是2018年的1.3倍。據不完全統計,當前已有超20家車企通過直接、間接的方式進入網約車市場。
目前整個網約車市場大致存在三種模式:一是以滴滴為首的C2C輕資產模式;二是以T3出行、曹操出行為代表的B2C重資產模式;三是以美團、高德地圖為代表的互聯網平臺聚合模式。
早在2015年的法蘭克福車展上,時任戴姆勒股份公司董事會主席兼梅賽德斯——奔馳汽車集團全球總裁的蔡澈便對外宣布,“奔馳將從汽車制造商轉變為互聯網出行服務商”。
隨后,奧迪、寶馬、豐田等跨國企業均在分時租賃領域落下棋子。而在國內,一汽、長安、上汽、比亞迪、長城等國內傳統車企,也開始涉足網約車或汽車租賃市場,傾力向出行服務商轉型。
高調轉型背后,藏著傳統車企的焦慮。“未來車企、經銷商靠著賣車賺錢的日子將會一去不復返”,長城汽車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歐了出行董事長張文輝曾在2019年全球未來出行大會上這樣感慨。在他看來,2025年以后,出行服務、汽車后市場將為企業帶來更多利潤。
從現階段的汽車共享出行領域來看,僅網約車、分時租賃兩種主形式。而這兩個領域呈現出極強的壟斷型市場形態。網約車行業以滴滴出行獨占鰲頭,在分時租賃行業則以首汽集團旗下的GoFun、上汽集團旗下的EVCARD為主導。
但是無論是“人開車找人”的網約車,還“人找車自己開”的分時租賃,本質上都是完成從A點到B點的移動,區別在于是否需要用戶自行駕駛。
那么,從終局來看,如果用自動駕駛的技術取代司機,那么共享出行領域只會出現無人駕駛出租車這一種商業化落地形態。
或許就像美劇《西部世界》里一樣,車輛沒有方向盤只有座位,隨叫隨到,無人駕駛,并且可以24小時運行,沒電了自己去充電。
偉大的公司總能抓住大時代的大機遇,不斷進行自我革新,時間是價值的最好證明。我們希望,在十年甚至百年之后,后輩讀起這段智能汽車變革歷史時,那些故事中寫到的都是中國企業家、創業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