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的獻品

楊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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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陽光亮堂堂地照著大地，枝頭上的蘋果露出了紅彤彤的笑臉，蟋蟀不分晝夜地在唱歌，村莊每個角落里都彌漫著收獲的氣息。炎熱的夏天已經過去，蕭瑟的晚秋尚未來臨，氣溫不高不低，這真是鄉(xiāng)村一年里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葉小軍這幾天的心情，也像陽光一樣燦爛。中秋節(jié)就要來了，爸爸特意從工地請假回家，準備全家過一個團圓的中秋節(jié)。爸爸帶來了一盒精美的高檔月餅，用來獻月亮。

獻月亮是這里的傳統，中秋之夜，在大銀盤似的圓月爬上山頂以前，村民們便在院里的小木桌上擺放月餅、水果等獻品。等月亮爬上山頭后，大人們要朝著東面月亮升起的方向焚香磕頭，祈求風調雨順，莊稼豐收。小孩子可以去別人家“偷獻品”，當然，是要給主人留一部分，不可以全拿走，這樣也算變相地交換獻品吃，聯絡感情。去年中秋節(jié)，爸爸寄回了一盒高檔月餅。葉小軍和妹妹想嘗一嘗，可媽媽說要等獻過月亮后，才能給他們吃。結果這盒月餅連同其他獻品，全部“消失”了。這兩年，村里好多家發(fā)現：獻品被別人一股腦兒全拿走了。大人不太在乎，可是小孩子眼看即將到口的美味獻品飛了，還是很掃興。中秋節(jié)的前一個晚上，葉小軍和一群小伙伴兒在村子東頭的池塘邊的槐樹林里碰面。大家商量了大半天，最后一致決定，明晚保護獻品行動小組的八位成員，佯裝去偷獻品，一發(fā)現行跡可疑的人，就上前圍捕。

2

一輪圓月爬上山頭，銀色的清輝灑向大地。葉小軍幫爸爸獻完月亮后，就匆匆忙忙地向院子外面跑去。“都上六年級了，還像小時候一樣去偷獻品呀？早點兒回來，不要將別人的獻品全拿光！” 爸爸叮囑道。葉小軍隨口應了一聲，就跑出院子，來到池塘邊等人員到齊后，兩人一組，借著清澈的月光，在村里的大路和小巷上“巡邏”。月上中天，夜色變深，就在大家快失去耐心時，和葉小軍一組的白啟明發(fā)現了一個身影。于是他們躲在路邊的一堆玉米秸稈后面，等那個身影走近，借著月光一看，原來是村里的路小為，背著一化肥袋子的東西，彎著腰，走起路來氣喘吁吁。

“路小為，你今晚的收獲可不小哇！可以用‘滿載而歸來形容了！”白啟明突然跳出來，嚇了路小為一大跳。

“路小為，建議你應該騎三輪車去偷獻品，這樣可以偷得更多！偷光別人家獻品的小偷，就是你吧？”葉小軍將雙手抱在胸前，義正言辭地說。

保護獻品行動小組的成員們聞訊都趕了過來，將路小為團團圍住。不論大家說什么，路小為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應。據大人們說，路小為一直和路大叔相依為命，他的媽媽在生路小為時就去世了。路大叔打工時，一條腿受了傷，后來就干不了重活兒，爺兒倆的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中秋夜自然也拿不出像樣的獻品獻月亮，所以在中秋夜，當別人開開心心地獻月亮，打開院子大門讓小朋友們偷獻品時，路小為家的院子大門是緊閉的。

“路小為，如果你有困難可以講出來，大家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雖然小孩子偷獻品是被允許的，但像你這樣將人家的獻品全拿光，害得別人沒有獻品吃的行為，絕對是可恥的。”聽完葉小軍的這句話，路小為的身子微微一怔，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這些獻品現在全還你們行嗎？”

“哼！我們才不要被賊娃子碰過的獻品呢！”葉小軍丟下這句冰冷的話后，帶著其他人就轉身離開了。夜深了，村子的大路上，路小為的身后，留下一個長長的孤獨身影。

沒過多久，學校里都知道路小為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自己家從不獻月亮，還要拿光別人家的獻品。班上的同學開始有意或無意地疏遠路小為，即使路小為的學習成績依然還是班上前三名。誰愿意同一個“貪心的小偷”交往呢？萬一他趁你不留意偷走你家里的財物呢？路小為感到自己像一只走進了孤島的山羊，變得越來越沉默。

3

今年的中秋又近了，路小為每天放學后，拿著鐮刀和繩子，去山腳下割灌木，并捆成小捆晾干。除了割灌木，他還往家里挖來些泥巴。

中秋節(jié)的這天早上，路小為向村里的小伙伴兒們發(fā)出鄭重的邀請：“今年中秋節(jié)，我們晚上也要獻月亮，歡迎大家來我家偷獻品！”大家感到既驚訝又納悶兒，莫非路小為的爸爸在鋤地時，挖出了金條嗎？

到了中秋夜，一群小伙伴兒來到了路小為的家里，只見院子里擺滿了成捆的灌木，院子中央的一張簡陋的小桌上，放著幾個蘋果和許多泥娃娃。

“前幾年爸爸的身體不好，在家養(yǎng)病不能干活兒，我偷了好多大家的獻品，拿回家讓爸爸吃。我知道我的做法是不對的，今年我準備了一些獻品——灌木和泥娃娃，大家可以帶回家去。”聽了路小為的話，大家感到鼻子發(fā)酸。

“我們的獻品很簡陋，希望大家別嫌棄。”這時拄著拐的路大叔出現了，他艱難地邁著步子。

“不，路大叔，這些泥娃娃好漂亮，這樣的獻品很別致，我要‘偷一個帶回家。”葉小軍一帶頭，其他小伙伴兒每人都拿了一份路小為家的獻品。

“路小為，現在我們去別人家里‘偷獻品吧！”李明明邊說邊拉著路小為的手，大家一起高高興興往外走。中秋夜的圓月，仍像往常一樣掛在天空，笑呵呵地觀望著這一切。

（責任編輯 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