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政亦醫漳太守——魏念庭

韓守泉

近日，讀莊亨陽的《秋水堂集》，看到書中有莊亨陽當年為漳州太守魏念庭作的《魏念庭太守去思碑記》一文，碑記云：“魏公去思碑者，思魏公之去也。于時魏公去三年矣，民思而不忘，故碑之也。公以康熙四十九年守于漳，越六年，報最卓異，授分守江常鎮道。中間設義學以敷文教，行社倉以備荒年，葺江東橋以通商旅。又建萬壽亭，修府志，辟府治，蓋百廢俱興焉。歲乙未，漳民艱食，公令家人糴江蘇米萬斛，航海達漳，民用不困，公之賜也。蓋公學堪學術，治識大體，簡練精明，人莫能及。去久而思日深，直道在人可見矣。公諱荔彤，字念庭，為相國柏鄉魏公之子。儒行治術，皆世其家云。”

讀之不禁對清官好官魏公產生一種崇敬之情，同時萌發了去薌城芝山瞻仰去思碑的念頭。于是就打電話給市圖書館張大偉先生，詢問芝山書院和去思碑的具體位罝。不意張先生卻說芝山書院和去思碑早就被毀于戰火了。

到芝山書院尋找魏公足跡的想法只好打消了，但卻引發了我對魏公生平進一歩了解的興趣。于是我從手頭的書籍中和網上查找一下，原來魏公不僅政績卓異，而且于詩學、理學、易學和醫學等都很有研究，著述也頗豐。

據《漳州古代詩詞選》介紹：“魏荔彤，字庵虞，字念庭，一字淡庵，號懷舫，直隸桕鄉貢生。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任漳州知府。在任六載，以卓異遷江常鎮道。士民立碑，以志去思，并塑像祀之于芝山書院講堂。有《懷舫集》。”

據《漳州府志》等史料記載：唐貞元二年（786）在芝山始建開元寺。芝山（紫芝山）初名登高山，明洪武十三年（1382）在山上發現紫色的靈芝，以為是祥瑞的征兆，知府徐恭上表，才賜一名紫芝山。芝山東崗有一仰止亭。明嘉靖十四年（1535），知府孫裕出于對朱熹的崇敬之情，專門修了一條通往朱文公祠的山路。路中建了一亭，取名仰止亭。芝山有一舊亭。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魏念庭太守重建時改名萬壽亭，又稱萬壽紀恩亭。據說萬壽紀恩亭是為紀念康熙八十大壽而命名的。萬壽亭與甘露亭、日華亭三亭鼎立。清同治三年（1864），太平軍侍王李世賢進軍漳州時，與清軍對壘，寺院毀于戰火。寺院遺址后來改建為試院。開元寺的右邊是法濟寺，后來改建為尋源中學，左邊凈眾寺，現在是漳州一中的校址。開元寺的后山腰，宋代曾建一座書院，原名“龍江書院”， 后改稱“芝山書院”。 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陳嘉言知府把“芝山書院” 改為“漳州府中學堂”， 并把“試院” 劃為校舍。清康熙五十四年魏念庭修《漳州府志》。從宋代朱熹到清代莊亨陽，許多官員和學者都在芝山書院講過學，培育過多少文人學士。可惜書院卻毀于戰火。

《漳州古代詩詞選》收有魏念庭三首詩。一為《仰文樓落成詩》，詩云：“郡建宏圖遠，樓規舊制卑。為山如積簣，伐木乍開基。北闕恩無極，南柯夢一枝。后賢追雅集，感念落成詩。”（“仰文樓” 在漳州市中山公園內，原是唐宋以來漳州府后樓，清康熙五十二年知府魏念庭改建為“仰文樓”， 以念朱熹任漳州知府時昌盛之文風。）；二為《夏五澄令韓君邀陪司馬范公會飲晏海樓太平既久年豐時和寮寀燕集雅歌志喜》，詩云：“扶桑宵半海光浮，城郭風煙接渚洲。徐福仙山多歲月，漢家銅柱久懷柔。九天雨露瞻皇極，萬里蛟龍護貢舟。巷舞衢歌歡未足，好邀冠蓋醉樓頭。”（“晏海樓” 在龍海海澄鎮古月港附近。初建于明萬歷年間。它吸引著不少當時的文人墨客，登臨懷古，賦詩酬唱。）；三為《九日虎硿登高得吟字呈雅集諸公》，詩云：“摳衣高讞入云深，舒嘯幽巖動遠音。萬樹風松絕俗韻，兩開霜菊寄鄉心。煙霞舊侶能招隱，秔稻新原愧作霖。自笑淄塵常障面，經年攜酒一登臨。”

魏念庭有個朋友叫沈德潛。沈德潛，字確士，號歸愚，江蘇長洲人（今蘇州市），乾隆時官至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沈德潛編了一部《清詩別裁集》。書中收有魏念庭的二首詩。一為《題沈歸愚萬峰獨立圖》，詩云：“峰峰卓立斷躋攀，筇屐逍遙鳥道間。試問此翁登眺后，何人更上萬重山。”沈德潛在詩末注曰：“向更有七律贈言末云：‘他年旌節臨吾土，便合掃門迎故人。后余奉使之楚，適經其地而觀察下世久矣，為之憮然。”二為《馬陵道》，詩云：“戰壘千秋沙草平，更無殘戟礙春耕。荒城夜半喧雷雨，還似當年萬駑聲。”

沈德潛還在書中介紹說：“魏荔彤，字念庭，直隸鄉人，官觀察使，著有《懷舫集》。觀察為文毅公子，嗜古學，勤著述，詩歌雜文不下數千章，今鐫板俱散軼矣，祗存平時記憶二章，見鱗爪可想象云中龍也。”

魏念庭的父親魏裔介（1616—1686），字石生，號貞庵，又號昆林，直隸柏鄉人，即今邢臺市柏鄉縣人。清初大臣，順治三年進士，選庶吉士四年授工部科給事中左都御史太子太保吏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太子太傅等職，著述有《兼濟堂文集》傳世，雍正間祀賢良。

魏念庭家學淵源，自幼受到父親的嚴格教育，早年攻儒，并頗有發展。十二歲補諸生，以資入為內閣中書舍人。他博學多聞，理學易學天文歷算醫術，無所不通。他中年患了痿痹疾，更潛心精研醫學，尤對仲景著作研索極深，遂成飽學之士。他著有《傷寒論本義》和《金匱要略方論本義》。另有《素問通解》《靈樞經通解》《大易通解》《易經衷論》和《雁字回文》等書及許多詩文，惜未見流傳。

清代著名醫學家陳念祖（修園）著《傷寒真方歌括》一書，把魏念庭所作《傷寒論跋語》一文收在他的書里。《傷寒論跋語》云：“六經既敘，仍得匯言之：先言表里之義，再言經與臟腑之表里，再言升降之義，請再言寒熱虛實之辨，其間有寒熱錯雜之邪為患者，則又有寒熱錯雜之治。而救陰救陽之理愈可明矣。陰盛而陽衰，必馴至有陰而無陽，此扶陽抑陰應圖之于早也。陽盛而陰衰，必漸成亢陽而亡陰，此濟陰和陽應識之于預也。陽無而陰不獨存，陰亡而陽不孤立，相維則生，相離則死，此又陰陽不可偏勝之大綱也。明乎此則《傷寒論》六經之理已盡，而凡病俱可引伸觸類，其理無盡矣。”陳念祖評議曰：魏念庭先生著《傷寒本義》“字櫛句比，極見苦心，每每卷中俱有獨得之言，以補前人所未及。”“獨此跋語寥寥數語，仲師之全論包括旡遺，且能于全論中引而不發之意，一一闡述。與柯韻伯先生《論翼》不謀而合，而爽朗過之。 直不厭百回讀之。”

莊亨陽與魏念庭一樣是個清官好官。莊亨陽，字復齋，南靖人。康熙進士。乾隆間知徐州府，居官剛直，不畏強御。在徐三年，兩遇大荒，勤賑事，寢食皆廢。遷淮海道副使。有《秋水堂集》和《河防算法書》。莊亨陽與魏念庭彼此視為知己。《秋水堂集》里有莊亨陽寫給魏念庭的三首詩。《壽魏念庭太守二首》一云：“天為皇家降世臣，崧高生甫又生申。蘭臺舊業經綸手，海甸新猷保障人。水滿西江無涸轍，律回南國有陽春。使君原是和羹者，好倩東風報紫宸。”二云：“五百年前一考亭，只今嗣服望先生。當官直道憑三字，為政真原在六經。麥秀階前傳鶴舞，梅香署里度琴聲。愿偕野老將春酒，齊向公堂獻兕觥。”詩中“考亭”是用典故。“考亭” 在建陽，是朱熹晚年講學的地方。詩人把魏念庭與五百年前的漳州知府朱熹相媲美。《贈魏太守之京》云：“海隅暾赫日照臨，帝命下土受厥琛。九天宮闕郁沉沉，明德馨香帝薦歆。棟梁佳器蔚鄧林，千云松柏直千尋。雅量汪汪江與灊，才名岱岳齊嵚岑。”“士無佻達青者衿，農樂耕桑女在纴。六載奏刀漳水潯，相門小試股肱仼。鸞鳳棲枳棘陰，帝閽延佇到于今。五花驄馬行骎骎，清風拂袖月當襟。”“黃童白叟寫謳吟，峨峨石闕翻作金，千秋萬歲結素忱。”詩人以飽沾情感的語言贊頌了魏太守在漳六年的卓異業績，也表達了自己與漳州士民對魏太守的感激和不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