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楊梅

周麗虹

又是一年楊梅紅了。

五月的初夏翩然而至，周邊也登時熱鬧了不少：樹上的蟬聲，河道里的蛙聲，還有小鳥兒“嘰嘰啾啾”的叫聲和“撲哧撲哧”的飛騰聲。 C先生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從市面上買一些酸不溜湫的楊梅回來，很酸但他吃得津津有味，我時常笑他是“有了”。小姑的邀約也如期而至，“采楊梅咯”，手機里的女高音甜得像熟透的楊梅。

閩南的楊梅以其嬌嫩多汁、酸甜爽口聞名遐邇。紅楊梅艷麗無比，白楊梅清雅高冷，新鮮采摘時連著枝葉，紅、綠、白相間，無論是擺盤上桌宴請賓客或者是裝筐送人傳遞友情都相當的上檔次。

小姑的婆家在東園厚境，厚境的山地盛產紅楊梅。小姑的人緣很好，每每到了楊梅采摘時節，她都會呼朋喚友召集一群人上山采楊梅。進山后落入眼簾的是層層疊疊的青翠，楊梅如同一顆顆紅色的瑪瑙鑲嵌之間，晶瑩剔透，在太陽的照射下映出令人驚艷的光彩，北宋詩人平可正有詩云：“五月楊梅已滿林，初疑一顆值千金”。一群人或背著或提著簍籠，走走停停，且摘且嘗。小孩子們興高采烈地撿掉地面上的楊梅當彈珠，身上衣服沾得紅通通的，玩得不亦樂乎。大一點的孩子拿著自拍竿倚著楊梅樹擺著各種姿勢玩自拍。山上人家的雞散漫呆萌地走著，此時的楊梅是它們最心儀的美食，只只吃得腦滿腸肥，但實足的“野生”，很快被人們搶購一空，吃過的人都說鮮美異常，回味無窮。燒烤與楊梅乃是絕配。找一個空曠的地兒擺上燒烤架，取出先前備好的肉類香腸蔬菜配料等等，在陣陣濃煙與喧嘩聲中挨個兒慢慢享用，末了，往嘴里扔進一顆楊梅，楊梅的酸甜與燒烤的焦香瞬間交融在一起，那滋味兒就像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回來照例是要帶幾籃子楊梅的，還要是楊梅中的精品“東魁”。東魁個頭很大，顏色紫紅，上面的小顆粒們密匝飽滿，仿佛一觸碰就會滴出汁來。整顆兒是塞不進嘴巴里的，須得手翹蘭花指小口小口地啄、吮，斯斯文文，優優雅雅的，小心翼翼如飲甘泉玉露，味甜而不膩，絲絲酸恰到好處反滲其間，吃完只覺余香滿口，喉間似瓊漿蜜汁淌過，然后不知不覺地在心里長出一棵楊梅樹來。

照例是要做楊梅排骨的。這道是熊孩子在某處美食小紅書里看來的，做法很簡單，先把排骨焯水后加入醬油腌制二十分鐘，然后蘸上生粉在熱油里炸出兩面金黃放一邊。楊梅擠出汁過濾一下加入鹽，白糖，混合成醬汁淋入排骨酥里，一道楊梅排骨就制成了。凹凸有致的排骨在花式瓷碟里盛放著，楊梅醬從上方灑淋其上，徐徐浸染蔓延著，紅黃滴淌，如同油畫家剛剛潑墨完成的作品，令人贊嘆。醬汁獨有的口感被排骨牢牢鎖定，輕咬一口，唇齒留香，蕩氣回腸，感覺像聽了一首妙音，此曲只應天上有。此款美食很下飯，不論是饑腸轆轆還是撐腸拄肚下都能令人食指大動。

楊梅酒也是每年都不可少的。楊梅得先洗凈，洗楊梅是有講究的，先往放楊梅的水里加點鹽搓一搓，倒掉一半的水，靜待片刻，一忽兒功夫很多的小蟲緩緩爬出，這叫“楊梅蟲”，吃了也沒關系。最后再把楊梅洗洗晾干，找一個大大的玻璃瓶，往里面鋪了層冰糖或白糖，放入楊梅，倒入高梁酒，漫過楊梅一起發酵。楊梅與烈酒日夜纏綿相濡以沫了差不多月余，酒色變深即可飲用了。約上三倆好友，斟上些許楊梅酒，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效仿李白詩仙于半醉微醺間閑話人生，任紅云涌上雙頰成楊玉環傾國傾城之姿，學史湘云臥芍藥圃面如桃花憨態可掬，也是一大樂趣。楊梅酒可健胃消食，夏季飲用尤為神清氣爽；楊梅酒亦可解毒鎮痛，一旦吃壞了肚子，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就會適時地勸你喝上一兩口，管用得很。

果農把楊梅曬后制成楊梅干，可甜可咸，暢銷各地，廣受歡迎。楊梅真是個寶啊，外形漂亮，功用也多，好比內外兼修的女人，進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在這個楊梅豐盛的季節，好好享受它與它帶來的歡樂與滋味吧。

當然，所謂“喝水不忘掘井人”，每一顆楊梅的背后都凝聚了果農的汗水和心血，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還要擔心瞬息萬變的天氣和市面行情，可以說，從種植到采摘到銷售的過程都累垮了身體，操碎了心。這樣想著，嘗起楊梅來，真的覺得她是值得“千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