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昱晨
一場白雪,一桿花槍,告訴了我們他的名字;
一場恩怨,一封休書,講述了他的傳奇;
他沒有青史留名的榮耀,只有令人心動的故事……
———題記
秋風瑟瑟,婉轉的簫聲劃破夜空,如泣如訴。當年的八百里水泊早已干涸,只留下震撼天地的豪氣。
他的一生,注定是一場悲劇。
很難相信,原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沖竟會被逼上梁山。
剛開始,1998年央視版的《水滸傳》著重表現了他光鮮的職業、幸福和睦的家庭與謹小慎微的性格。然而,他的曲折人生才剛剛開始……
一日,他陪妻子去東岳廟還愿,偶遇魯智深,二人一見如故,相約同去喝酒。此時妻子遭人調戲,他匆匆趕去,看見妻子被當朝太尉高俅的干兒子高衙內調戲,他雖滿腔憤怒卻有所顧忌———“先自手軟了”。這時的他怕惹是生非,抱著息事寧人和吃點兒虧算了的態度。但他的隱忍退讓卻使高衙內得寸進尺,導致事態愈演愈烈。由高俅一手導演的誤闖白虎堂事件,一下子將事件升級,也徹底改變了林沖的命運———由禁軍教頭淪為階下囚。即使這樣,他仍抱著日后能平反昭雪重回東京的幻想。刺配滄州途中,盡管遭受公差肆無忌憚的凌辱、虐待,但他仍選擇隱忍。火燒草料場是他性格轉變的開始,他從來沒想殺人,但高俅的趕盡殺絕,把他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在滄州,在那一夜的雪與火中,他終于手刃了背叛他的好友陸謙,也扼殺了自己的一切幻想。皚皚白雪埋葬了他的全部希望,熊熊火焰吞噬了他的所有隱忍。風雪山神廟,終于使他完成了由安分守己的良民向大澤龍蛇的蛻變。正如蟠龍的一聲仰天長嘯,曾經的八十萬禁軍教頭已在凄迷的風雪中消失,活下來的是令整個江湖膽寒的“豹子頭”。
慘白的雪,殷紅的火,漆黑的夜。導演用一種冷峻而瑰麗的色調,用白、紅、黑這三種對比鮮明的顏色,為我們勾勒出一幅極具視覺沖擊力的畫面,帶著蕩氣回腸的悲壯。他凜凜佇立在呼嘯的北風中,臉龐因仇恨而扭曲,目光帶著前所未有的兇狠,仿佛一只被逼到角落無路可退的野獸。草料場上的熊熊火焰騰起古怪的形狀,像地獄的圖騰,在他后背打上復仇的烙印,漫天大雪交織成一張密密匝匝的銀白色大網從空中撒下。他站在被血染紅的雪地里,大口呼吸著血腥冰冷的空氣,仰頭望著灑下紛紛揚揚大雪的幽暗蒼穹,悲愴蒼涼地長嘯道:“好大雪!”
普天之下,竟無他立錐之地。只有東南方,八百里水泊梁山,靜靜地等候著真正的主人的到來。
電視劇《水滸傳》在展示林沖人物性格的逐步轉變方面,無疑是成功的。如果我們承認林沖當初的性格中不失柔弱的一面,那么,是高俅的“逼迫”才促使他逐步變得“堅硬”起來。一般來講,武藝高強與性格剛強如影隨形,武松和魯智深就是佐證。但林沖不然,他的性格是因為“逼迫”才徹底改變的。而這種性格一旦改變,便顯示出他獨特的個性,從他火并王倫的處理方式可見一斑。當他看到王倫不愿收留同樣無路可走來投奔梁山的晁蓋等人時,當即義正詞嚴地表態:“眾豪杰休生見外之心,林沖自有分曉。”“倘若這廝今朝有半句話參差時,盡在林沖身上。”像這樣鏗鏘有力的話語,當年那個性格柔弱、膽小怕事的林沖是斷然說不出的。
到了梁山轉折時期,林沖有逆反表現也就順理成章了。像林沖這樣對朝廷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同意被招安的。他并非不愿意像宋江那樣去“忠”,只緣他在心底已經對那個腐敗的朝廷徹底絕望了。他當初就是同樣的“忠”,換來令他寒心的“逼”。但他又被時代限制,擺脫不了眾好漢所推崇的“義”,他沒辦法阻止和打破宋江他們希圖被招安后的封妻蔭子、青史留名的幻想。他又一次面臨絕路。電視劇《水滸傳》將林沖之死做了大膽變革:得知宋江放了高俅之后吐血身亡。這一大膽的改動,實在是絕佳妙筆!當我在原著里看見林沖和大家一樣全體接受招安后,依舊沖鋒在前線,最終未破方臘在六和寺中風而死,心里莫名地感到悲哀:這不是“豹子頭”的人生,而是懦夫的寫照!
在電視劇中,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漢第一個去世的是林沖。他沒有死在征方臘的戰場上是他的幸運,但他在梁山眾好漢中第一個死去,留給我們的只能是深深的嘆息。
林沖是一位喪失所有生活希望的悲劇英雄:他嘗試著去改變,但當命運無法改變時,他選擇默默無聞走完自己的人生路。林沖奮斗了一輩子,為了顧全大局而壓抑自己的本性,他是位愛心滿懷的悲劇英雄,一位被時代葬送的英雄。
月圓之夜,鋼槍閃耀寒光,正如林沖的眼神,堅毅剛強,給他的人生涂上了亮麗一筆。
名師點評
這篇劇評對林沖性格逐步轉變的分析入情入理,充分展示出作者對名著情節的諳熟以及對林沖這一形象的深刻認識,體現了作者不俗的認知水準。本文語言表達靈動自如,諸如“皚皚白雪埋葬了他的全部希望,熊熊火焰吞噬了他的所有隱忍”等文句,用詞貼切,句式齊整,且巧于運用修辭,讀來不乏詩的韻味。(唐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