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恢復期中醫藥組方用藥規律挖掘與探討

姜芬 張華敏 紀鑫毓 楊湘藩 劉思鴻 佟琳

摘要：目的? 運用數據挖掘方法分析國家及各省份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的中醫用藥規律與特點。方法? 檢索2020年4月17日之前國家及各省市自治區衛生健康委員會和中醫藥管理局發布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建立恢復期中醫藥診療方案數據庫，采用古今醫案云平臺V2.2.2軟件，從中藥頻次、藥性、藥味、歸經、配伍、功效等方面對診療方案的中藥組方進行分析。結果? 本研究共納入34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診療方案，共使用中醫處方77首，涉及中藥133味，總頻次754次，使用頻次排名前五位的中藥為甘草、茯苓、陳皮、麥冬、黃芪，以性溫、平、微寒為主，藥味以甘、辛、苦為主，多歸屬于肺、脾、胃經;中醫證候以肺脾氣虛，氣陰兩虛為主;治法主要以益氣養陰、健脾補肺、培護陰津、除濕祛邪為主;利用復雜網絡分析得出甘草、黃芪、陳皮、黨參、茯苓等14味核心藥物。結論? 通過數據挖掘發現，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多選用補氣、健脾及養陰類中藥，治法以扶正為主，兼以祛邪。

關鍵詞：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中醫藥;用藥規律

中圖分類號：R25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5707（2020）05-0001-06

Abstract： Objective To analyze the medication law and characteristics of TCM in the recovery period of COVID-19 in central government and provinces by using data mining methods. Methods The COVID-19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plans issued by National Health Commission of central government and provinces and Administr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before April 17， 2020 were retrieved， and a database of TCMdiagnosis and treatment plans for recovery period of COVID-19 was established. The V2.2.2 prescription of the ancient and modern medical case cloud platform was used to analyze TCM prescriptions from the aspects of frequency， property， taste， meridian tropism， compatibility and efficacy. Results Totally 34 COVID-19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plans were included in this study， 77 TCM prescriptions were used， including 133 kinds of Chinese materia medica with a frequency of 754 times. The top five Chinese materia medica used in frequency were Glycyrrhizae Radix et Rhizoma， Poria， Citri Reticulatae Pericarpium， Ophiopogonis Radix， and Astragali Radix， which were mainly warm， mild and cold. The tastes were mainly composed of sweet， spicy and bitter， and belonged to lung， spleen and stomach meridians. TCM syndromes were mainly deficiency of lung and spleen qi and deficiency of both qi and yin. The main therapeutic methods were to invigorate qi and yin， invigorate spleen and lung， nourish yin and fluid， remove dampness and pathogenic factors， etc.; 14 kinds of core Chinese materia medica， such as Glycyrrhizae Radix et Rhizoma， Astragali Radix， Citri Reticulatae Pericarpium， Codonipsis Radix， Poria， etc.， were obtained by complex network analysis. Conclusion Through data mining， it is found that the treatment of COVID-19 during the recovery period mainly chooses Chinese materia medica with the efficacy of invigorating qi and spleen and nourishing yin. The main therapeutic method is strengthening body， combined with removing pathogenic factors.

Key words： COVID-19; recovery period; TCM; medication law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下簡稱“新冠肺炎”），是由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急性傳染性疾病[1]。我國的疫情防治工作強調中西醫協同治療，中醫藥全程參與新冠肺炎防治工作，充分發揮中醫藥的優勢與作用。通過有效防控與醫療救治措施，我國境內疫情上升勢頭得到控制。新冠肺炎治愈后，仍有部分患者會有不同程度的氣短、乏力、納差、肌肉酸痛等臨床表現，并伴有不同程度的肺功能受損、肺纖維化等[2]，仍需進一步的康復調理。本文搜集國家及各省市自治區衛生健康委員會制訂的新冠肺炎診療方案中關于恢復期的診療建議，利用古今醫案云平臺V2.2.2進行數據挖掘，分析恢復期中醫藥處方的用藥規律及特點，為新冠肺炎恢復期中醫治療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數據來源

數據來源于國家及各省市自治區衛生健康委員會和中醫藥管理局官網。截止2020年4月17日，共檢索到新冠肺炎診療方案88個，其中涉及恢復期推薦中醫藥的方案34個。

1.2? 納入與排除標準

納入標準：⑴國家及各省市自治區衛生健康委員會、中醫藥管理局官網發布的新冠肺炎恢復期中醫藥診療方案;⑵成人、兒童及特殊人群的恢復期治療處方。

排除標準：各方案中出現的具有當地特色的民族方藥、中成藥、食療方、代茶飲方、中藥香囊。

1.3? 數據庫的建立

1.3.1? 數據錄入? 將診療方案中的數據錄入Excel 2006中，字段包括文件名稱、發布單位、發布時間、適用人群（老人、兒童、孕婦、成人）、證型、主癥、脈象、方劑名稱、中藥組成等。

1.3.2? 數據規范化? 數據錄入后，進行規范化處理，刪除中藥組成中的用法，如“先煎”“后下”等。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3]、《中藥大辭典》[4]等對方劑組成中的中藥進行規范化處理，如將“苡仁”“薏仁”統一為“薏苡仁”;“蟬衣”改為“蟬蛻”等。參照《中醫臨床診療術語·證候部分》[5]對中醫證型進行規范化處理，如“氣陰兩傷證”改為“氣陰兩虛證”。

1.4? 數據處理方法

古今醫案云平臺由中國中醫科學院中醫藥信息研究所研發，是集數據統計與分析于一體的綜合性醫案知識服務平臺。該平臺收錄近40萬古今權威醫案，5萬條專業術語，涵蓋頻次統計、社團分析、復雜網絡分析等多種數據統計分析方法，按照國家標準、行業標準對中醫藥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6]。

本研究通過古今醫案云平臺V2.2.2中“數據挖掘分析”模塊中的“用藥統計”功能，對中藥頻次、中藥配伍、中藥四氣五味及歸經進行數據挖掘與統計分析;通過“治法”和“病證”功能模塊，對治法和證候進行統計分析;運用“多維分析”模塊中的聚類分析和復雜網絡方法，對各地區的組方規律進行分析。

2? 結果

2.1? 中藥頻次

34個方案中恢復期使用中醫處方77首，共使用中藥133味，總頻次為754次。排名前五位的中藥為甘草、茯苓、陳皮、麥冬、黃芪。出現頻次≥10次的中藥見表1。

2.2? 中藥配伍

通過關聯分析方法分析恢復期新冠肺炎中醫藥處方的中藥配伍情況。置信度指前項出現時，后項出現的概率，支持度指前后兩項同時出現的概率。選取同現頻次≥15次、置信度≥0.85進行關聯分析，結果見表2。新冠肺炎恢復期中醫處方中，黨參與茯苓、陳皮、黃芪，白術與茯苓、甘草，砂仁與茯苓、陳皮、黃芪、黨參同現頻次較高。

2.3? 中藥屬性分析

2.3.1? 四氣? 對新冠肺炎恢復期治療處方中涉及的133味中藥進行藥物性味頻次統計，結果見表3。結果顯示，藥性主要以溫、平、微寒為主，分別出現188、185、125次，而大寒、大熱、熱只分別出現13、1、1次。

3? 討論

3.1? 新冠肺炎恢復期中藥使用情況

新冠肺炎恢復期中藥處方所包含的高頻藥物，按功效劃分，主要以補氣藥、滋陰藥、祛濕藥、利水滲濕藥、清熱藥、理氣藥為主。甘草、黃芪、黨參、白術、太子參、西洋參具有補虛扶弱之功效;麥冬滋肺胃之陰，北沙參清熱滋肺陰，南沙參祛痰止咳，五味子益氣強陰;砂仁、藿香氣味芳香，有化濕濁之功;茯苓利水滲濕;石膏、淡竹葉清熱解毒;陳皮理氣健脾、燥濕化痰、健脾和中之功效。從證候與治法分析得出的結果可知，新冠肺炎恢復期患者正氣虛弱、邪氣未盡，故而恢復期應以扶正為主，兼而祛邪。用補氣藥使得正氣充足，用滋陰藥益氣養陰，又用清熱、利水滲濕及祛濕藥清除體內余邪之氣，從而防止疾病復發。從中藥屬性分析結果可知，恢復期中藥藥性主要以溫、平、微寒為主，藥味以甘、辛、苦為主，甘味藥如黨參、黃芪等均為補益藥，具有補肺益氣、補氣升陽的功效，辛味藥如藿香為化濕藥，具有化濕、解暑、止嘔的功效，藥物主要歸肺、脾及胃經。王永炎院士團隊認為新冠肺炎屬于中醫學“寒疫”范疇，主要病位在肺，其次在衛表、脾胃，提出辟穢解毒，謹守病機，隨證治之，同時要及時運用活血化瘀、通腑攻下及補益正氣等法。在用藥方面尤其要重視辛味藥的使用，氣味辛烈之品性多溫燥，味辛發散，性烈竄沖，故能行氣通竅，疏泄腠理[7]。劉清泉教授認為新冠肺炎當屬于“濕毒疫”范疇，病位在肺，治則治法擬為辟穢化濁，以祛邪為第一要義[8]。本研究對恢復期中藥性味及歸經的分析結果與各中醫專家有高度相似之處。

3.2? 新冠肺炎恢復期中藥配伍情況

新冠肺炎恢復期中藥防治處方核心藥物由黃芪、甘草、黨參、陳皮、茯苓、白術、砂仁、麥冬、北沙參、五味子、藿香、桑葉、石膏、法半夏14味中藥構成，其中，前9味為恢復期核心用藥。國家及廣東、湖南、貴州等省發布的診療方案[9-11]中，將六君子湯、黃芪六君子湯、參苓白術散、沙參麥冬湯、生脈散作為恢復期推薦處方。其中六君子湯和黃芪六君子湯的主要藥物組成是黃芪、黨參、半夏、陳皮、茯苓、甘草，具有健脾補肺、補脾益氣之功效;而參苓白術散的主要藥物組成是白術、黨參、茯苓、甘草、砂仁，具有健脾益氣、化濕祛痰的功效;同時麥冬、沙參、五味子等則為生脈散、沙參麥冬湯的主要組成藥物，具有益氣養陰之功效，這與古代醫家在治療疫病后期重視益氣養陰藥的使用有很大相似之處[12]。

聚類分析結果顯示，第1組藥物甘草、麥冬、五味子、北沙參，具有益氣養陰、清熱解毒之功效，同時也是沙參麥冬湯及生脈散的主要藥物組成。沙參麥冬湯出自《溫病條辨》，具有生津潤燥、清養肺胃的功效，可用于溫邪傷肺、肺陰虛熱諸癥。生脈散是傳統的補氣養陰方劑，首見于金代張元素撰寫的《醫學啟源》，著名溫病學家吳鞠通認為此方有益氣生津之功效[13]。第2組藥物白術、茯苓、陳皮、黃芪、黨參、法半夏、砂仁、藿香，有補肺健脾、益氣化濕之功效，同時是六君子湯、參苓白術散、黃芪六君子湯等處方的主要組成。六君子湯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有健脾益氣、行氣化痰的功效。參苓白術散中黨參、白術、茯苓三者共為君藥，功擅補益脾氣、滲濕止瀉;山藥、蓮子為臣藥，助黨參健運脾氣，兼以止瀉;再以白扁豆、薏苡仁健脾利濕，利小便以實大便為佐藥;砂仁行氣化濕醒脾，桔梗宣利肺氣、載藥上行，二者合用，可宣通肺脾之氣、調暢氣機，以防濕熱之邪郁閉[14]。

3.3? 新冠肺炎恢復期的“證-藥”相應

新冠肺炎治愈患者恢復期的主要證型為肺脾氣虛、氣陰兩虛，主要臨床表現為氣短、倦怠乏力、納差嘔惡、痞滿、大便無力、便溏不爽，治療原則為扶正為主，兼以祛邪，所用中藥功效以益氣養陰為主。仝小林等[15]認為寒濕為新冠肺炎患者病因，寒濕阻肺則肺失宣降，寒濕礙脾則運化失司。中醫學認為脾胃屬土，肺屬金，按照五行培土生金理論，若脾胃失職，則肺金氣受損，肺失宣降;若肺氣消耗過多，則累及脾臟。新冠肺炎恢復期患者由于前期治療肺氣消耗嚴重，加之寒濕之邪羈留體內阻礙脾臟運化水谷精微，從而加重肺氣受損，故而引起肺脾氣虛，出現氣短、倦怠乏力、納差嘔惡、痞滿、大便無力、便溏等一系列臨床癥狀。故其恢復期治療原則以扶正氣、祛余邪為主，中藥主要以補氣類（黃芪、黨參、白術等）、健脾類（茯苓、陳皮、法半夏等）及養陰類（麥冬、北沙參、五味子等）為主，以防復發。

4? 小結

在全力抗擊新冠肺炎的背景下，我國疫情已經得到強有力的控制。已治愈患者的病毒核酸檢測陰性，但仍有乏力、納差、氣虛、情緒異常及生化、影像學檢查異常等表現，存在不同程度的肺功能受損、間質性肺炎改變，甚至有肺纖維化的可能[16]，因此對于治愈患者的恢復治療顯得尤為重要。中醫自古就有“愈后防復”的思想，恢復期治療對于促進患者身體機能的恢復、提高生活質量具有重要作用。

參考文獻

[1] 湖北省衛生計生宣傳教育中心，湖北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健康教育所.新冠肺炎防控科普指南[M].武漢：湖北科學技術出版社，2020.

[2] 薛鴻浩，張惠勇，鹿振輝，等.66例普通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患者中醫臨床特征分析[J].上海中醫藥雜志，2020，54（5）：46-49.

[3] 國家藥典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一部[M].北京：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2015.

[4] 南京中醫藥大學.中藥大辭典[M].2版.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 2006.

[5] 國家技術監督局.中醫臨床診療術語·證候部分[S].北京：中國標準出版社，1997.

[6] 王偉斌，李敬華，王映輝，等.基于古今醫案云平臺的中醫藥治療尿路感染用藥規律研究[J].世界科學技術-中醫藥現代化，2018，20（12）： 2262-2268.

[7] 范逸品，王燕平，張華敏，等.試析從寒疫論治新型冠狀病毒肺炎[J].中醫雜志，2020，61（5）：369-374.

[8] 王玉光，齊文升，馬家駒，等.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中醫臨床特征與辨證治療初探[J].中醫雜志，2020，61（4）：281-285.

[9] 廣東省衛生健康委辦公室，廣東省中醫藥局辦公室.關于印發廣東省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中醫藥治療方案（試行第二版）的通知[EB/OL]. （2020-02-18）[2020-04-17].http：//szyyj.gd.gov.cn/zwgk/gsgg/con tent/post_2902010.html.

[10] 湖南省中醫藥管理局.湘中醫藥函〔2020〕31號湖南省中醫藥管理局關于印發《湖南省新冠肺炎患者恢復期中醫藥康復診療方案（試行）》的通知[EB/OL].（2020-03-06）[2020-04-17].http：//tcm.hunan. gov.cn/tcm/xxgk/tzgg/202003/t20200306_11801809.html.

[11] 貴州省中醫藥管理局.貴州省中醫藥管理局下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中醫康復方案[EB/OL].（2020-03-17）[2020-04-17].http：// atcm.guizhou.gov.cn/xwzx/tzgg/202003/t20200317_55282940.html.

[12] 杜松.當代瘟疫診療實踐對溫病理論的繼承與創新研究[D].北京：中國中醫科學院，2007.

[13] 張采瓊，黃美艷，蔡秀江.生脈散臨床應用研究進展[J].實用中醫藥雜志，2020，36（3）：409-411.

[14] 張為，鄧仙炳，莫素瑩，等.參苓白術散加味聯合穴位貼敷治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腹瀉的體會[J/OL].中醫雜志[2020-04-17].http：// kns.cnki.net/kcms/detail/11.2166.R.20200407.1633.006.html.

[15] 仝小林，李修洋，趙林華，等.從“寒濕疫”角度探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中醫藥防治策略[J].中醫雜志，2020，61（6）：465-470，553.

[16]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專家解讀：中醫康復指導建議彌補了新冠肺炎恢復期干預的醫學空白[EB/OL].（2020-02-25）[2020-04-17].http：// www.satcm.gov.cn/hudongjiaoliu/guanfangweixin/2020-02-25/133 92.html.

（收稿日期：2020-05-22）

（修回日期：2020-07-08;編輯：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