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斯馬尼亞的考拉（外二首）

曾鳴

考拉，你的名字

適合用濃重冗長的鼻音，對著曠野誦讀

你那么慢

是要把全部的時間甩在身后

當火勢疾風般到來

新州、維州、塔斯馬尼亞、西澳州

幾乎所有的東南部沿海和北領地區

慵懶的時光被一一燒焦

世界正在和你作對

可你還是那么慢

連死也不著急

你依舊那么慢

慢得讓閃爍銳利的火舌感到羞恥

你沒有聽說過跑，更別說逃

火勢以足夠往返一百次的速度

把你點燃，讓你油畫般的皮毛

第一次不情愿地翻卷

難道疼痛也會因緩慢而遙遠

哀嚎也會因緩慢而忽略

但終究會來，我的考拉

當一切來臨，你是否

慢慢地咬緊了牙關

我們常常開心地談到你，介于動物與靜物之間

那種可以拉長時間，縮小空間的慢

那種能夠思考到讓自己懷疑自己的慢

那種在批評與自我批評中反復千遍

又重新思考結果的慢

罕見的慢，放心的慢，比慢更慢的慢

可愛的慢，都是你

雨 后

我身處的無人之地，寂寞仰頭長嘯

天空劃出一道藍色的影子

昨夜的雨聲，被樹葉收藏

新泥的缺口流淌陽光的黃金

一群野兔圍住水洼，一動不動

它們被自己嚇住

動作像卡通一樣斷續

整個山林，被平靜的湖水接納

經過一夜的揉搓，春天

終于有了一副清奇的骨骼

呈扇面打開的魚群，旗幟般飄動

它們已被湖水洗過千遍

這是春天不可多得的幸福場景

從容而舒緩的云朵從天邊涌出

莊重地鋪滿一天的上午

讓我想起棉質的故鄉

紅襖細腰，純真而柔軟

唇形花

這原始的美近于強辯

這肉質的花蕾，語言無能為力

這情欲的通道

這午夜的暗火。這溫潤的細微的蠕動

這制造風暴的蝶翅

這安靜純粹的邪念

這玉石般潔白的牙齒。這莊重的誘惑

這血液的隱流。澎湃于身體的出口

這野性的開放合情而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