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誠實

徐玉潔

每年暑假，我都會到江南小城我二叔家度假。二叔家的門口有一個小茶攤，老茶壺、舊茶碗、木凳子。攤子雖小，但是茶好，人氣旺。在這小城里，茶樓、茶攤隨處可見，到茶館、茶攤喝茶是最尋常的事兒。

那天，我跟著二叔來到茶攤品茶。做了幾十年生意的老板娘堅守著童叟無欺的理念，把一個小小的茶攤子經營得紅紅火火。她動作麻利地取出兩只白瓷杯，撒些今年新采的茶葉，倒入熱氣騰騰的開水。透過那朦朧的水氣，只見一片片墨綠的葉芽緩緩下沉，漸漸伸展柔嫩的腰肢。

其實，我平時在家只喝白開水，從沒放過茶葉;今天也算入鄉隨俗，體驗下江南風情吧。看著二叔悠然自得的品茶神態，我也忍不住想體驗下美妙的意境。一邊欣賞茶葉優美地綻放，一邊學著嘬一口熱茶細品。

“啊，怎么是這樣？”我皺了皺眉頭，除了水燙，茶水口感分明沒有我期待的那么香甜爽口，甚至還有一絲苦澀。可能是不習慣吧，多喝幾次就好了，我自我安慰道。可這么好的茶總不能浪費吧，我默默抬起頭，靜待茶涼。

太陽不知何時發了瘋，天氣悶熱得要命，知了叫得震天響，水泥路面燙得能煎雞蛋。巷子里受不住熱的人紛紛涌進茶攤，爭著來買大碗的涼茶往肚里灌。

茶攤不遠處，一個老頭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臉色蠟黃，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冒出來，又順著額頭流下去。喉頭上下蠕動，吃力地往下咽唾沫，嘴唇被舔得發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邊看，腳步卻猶猶豫豫，欲行又止。看樣子也想來喝茶，但可能沒帶錢。

“呦呵，今兒遇到了個老乞丐。”有人吐槽道。沒想到老板娘卻笑著喊：“叔，天怪熱的，過來喝碗茶解解暑吧。”大爺向前急邁了兩步，又好像被什么扯住似的，沮喪地停了下來。看到老大爺剛才的舉動，二叔也勸道：“我說老叔，看您也熱得夠嗆，干嘛不來喝兩碗？幾個零錢而已，我幫您墊上。”

大爺動心了，遲疑的腳步慢慢向茶攤走來。老板娘忙遞上碗涼茶，大爺的眼睛瞬間亮了，可手剛伸過來，又突然縮了回去，低著頭不再看那碗茶。老板娘只得把茶碗塞進他手里：“叔，喝吧！我請你，不收錢。”他終于不再糾結，端著茶碗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過了一會兒，他卻輕聲問道：“這……這只碗能不能賣給我？”到茶攤上買碗？這還是第一回聽說，大家都納悶地看著他。他頓時露出不安的神情：“我有肺炎，怕傳染……”說著，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十塊錢放在桌子上，轉過身子，朝著大伙兒鞠了個躬：“剛才實在太渴了，幸好遇見你們，謝謝！”老板娘還沒來得及反應，老人早已拿著喝過的茶碗離開了。

望著大爺遠去的背影，有人低下了頭，有人伸出大拇指：“這年頭，竟然有這樣誠實的人！真是難得啊——”我對老人的欽佩之情也油然而生。

桌上的茶杯里，淡淡的茶香撲鼻而來。茶水已不再燙嘴，我一口氣喝完了茶。奇怪的是先前的苦澀之味早已蕩然無存，口里留下的只是持久的甘甜清香。

誠實，遇見你真好！

（指導老師：趙嵩）